第625章
朝鲜这块肥肉,有的人嫌弃,有的人却想要而不得。
朱棣就很想要,甚至拉着姚广孝,让他给自己想办法。
“殿下,此非王霸之基!”
“朝鲜三面环海,北边又有高山阻隔。只适合当个土王,不适合您这样的真龙蛰伏!”
“相对来说,还是北平府更好。”
“退有茫茫荒漠以自保,进有居高临下之优势……”
“幽燕之地民风彪悍,振臂一呼,群雄响应!”
“此乃王霸之基!”
“一旦京师有变,您可直驱虎师逐鹿中原也!”
朱棣听了姚广孝的一通分析,心里也有点后悔,但奏疏已经递上去了,想要追回来是万万不可能了。
“姚上师说得孤明白!”
“但现在朱允熥羽翼已丰,根基已成,我这个当王叔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加之其火器犀利,近有火铳如雨,远有炮火如雷,孤以何御之?”
“还不如改封去朝鲜,安安生生当个太平王爷,然后将这份家业一代代传承下去,保我燕王一脉安全……”
姚广孝也知道朱棣所言是事实,朱允熥搞出来的火器威力实在太强,强得让人绝望。
但他可是学了一辈子屠龙术,不屠个龙,他这些年岂不是白玩了?
“殿下,朱允熥之火器确实犀利!”
“但古语有云,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朱允熥想清查全国田亩,还想官绅一体纳粮,这就是失信于天下,必然会引发朝野上下的一片反对!”
“现在他又无端攻伐朝鲜,更加使得天下藩王寒心!”
“只要老皇帝一去,殿下振臂一呼,天下都将为殿下变色!”
“这……”
朱棣听到这番话,绝望的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希冀。
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愿意蜗居在朝鲜那破地方。
他之所以想主动去朝鲜,无非是想向朱允熥表明心迹,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反心。
毕竟,放眼整个大明,也只有朱允熥手上有成建制的海军。
只要朱允熥控制住海路,就能将朱棣死死地困在那块半岛上。
但姚广孝这番分析重新燃起了他的野心,让他对外来生出无限期待。
“姚上师,孤王真的还有机会?”
“殿下,天无绝人之路!”
“如果朱允熥严格奉行老皇帝之制度,再加上蓝玉等一干武将的支持,平稳地继位还是有可能的。”
“然而,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此时提出官绅一体纳粮这事!”
“殿下试想一下,寒门世子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得中,金榜题名,谁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
“现在他断了天下读书人的财路,您觉得天下读书人还会支持他?”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武将也是官!”
“官绅一体纳粮这政策,也关乎武将集团之利益!”
“可以说,皇太孙只靠这一条,就成功地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了!”
“现在之所以没人敢闹,只是因为老皇帝还健在。一旦老皇帝故去,天下必然烽烟四起,朝野上下必然一片反对之声!”
朱棣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也隐隐浮现兴奋之色。
“姚上师所言有理!”
“漫说那些读书人,就是孤王也甚为反感!”
“孤前些日子收到二哥之来信,也多有抱怨之声……”
姚广孝闻言打断了朱棣的话,郑重其事地道。
“殿下若要起事,切莫联络秦王、晋王,这二人秦王太贪,晋王太迂,都不是合适的盟友。”
朱棣听到这话心神一凛,赶忙躬身下拜道。
“多谢姚上师提醒!”
“敢问姚上师,何人可为孤之盟友?”
“周王、齐王、鲁王、辽王四人足以!”
“若是将来殿下起事,朱允熥定然派遣李景隆重兵压境,殿下只需紧守城池,闭门不出即可。”
朱棣听到这话登时愣住,不解地问道。
“为何是李景隆,不该是蓝玉、冯胜、傅友德等老将吗?”
姚广孝闻言微微一笑道。
“殿下,您觉得老皇帝会留着他们威胁新君吗?”
“再者说,就算老皇帝放心,贫僧也有手段让其不放心!”
“届时只要咱们散播谣言,说蓝玉有帝王之相,以老皇帝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性子,必然在大行之时将蓝玉给带走!”
“嘶……”
朱棣听到这话激动地倒吸一口凉气,一边震惊于姚广孝对父皇的了解,一方面震惊姚广孝的狠辣。
姚广孝这一招要的可不仅是蓝玉的命,是将跟蓝玉走得近的武将全都打包带走啊!
“李景隆这人本事是有的,但私心极重。只要殿下许以高官厚禄,其必然阳奉阴违!”
“届时联络鲁王、辽王、齐王从背后攻击,给李景隆个合适的退兵理由,他大概率会借坡下驴。”
“就算李景隆首鼠两端,一时半会不愿意退兵,殿下还可以联络周王,让周王从开封直驱金陵,用围魏救赵的计谋迫使李景隆退兵!”
姚广孝这番隆中对,虽说有很多漏洞,以及有很多还没实现,但依然听得朱棣心潮澎湃,激动地紧紧握着姚广孝的手。
“姚上师!”
“孤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
“殿下,贫僧一生最正确之事,也是从一众藩王中认准了您!”
这一刻,两人之间似乎迸发出别样的情感,这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阶级,超越了时代的情感!
“殿下,既然您重燃斗志,那地下兵器作坊是不是……”
“孤这就命人重新开工!”
在朱棣重新找寻到人生的方向之时,懿文太子墓前的享殿中,朱允炆也在幻想着未来。
“表姐,你说皇爷爷会答应我改封之事吗?”
韩玉裳听到这话,俏脸气得煞白。
“朱允炆,谁让你擅自上书请求改封的?”
“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去了朝鲜那破地方,这辈子都和皇位无缘了!”
朱允炆闻言苦涩地笑了笑道。
“表姐,别傻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朱允熥手底下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还有皇爷爷对他无限宠爱,咱们拿啥跟他斗啊!”
“我还是去朝鲜当个王爷算了,朝鲜跟大明隔山隔海,也不用担心朱允熥对我不利……”
“你!”
韩玉裳抬起手照着朱允炆就甩出一巴掌。
“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妃,对得起吕氏全族吗!”
“你身为人子,如此血海深仇却不报,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朱允熥听到这话愤怒地起身,对着韩云裳一阵咆哮。
“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连皇爷爷的面都见不到,整天待在这四处漏风的享殿里,没人知道我的孝心、孝行,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受够了!”
“我现在只想过安生日子,消消停停地过完这一生!”
韩玉裳还想再训斥朱允炆几句,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急促的布谷鸟叫声。
这是她跟同伙约定的联络方式,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就意味着有人过来了。
“我懒得理你,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在韩玉裳走后,朱允炆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但凡有选择,谁又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当藩王?
可他没有选择!
放眼朝中,连一个支持他的官员都没有。武将之中,也没人效忠他,他能怎么办呢?
朱允炆越想越委屈,想着想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正当他哭得撕心裂肺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淮王殿下在吗?”
“什么人?”
“奴婢奉陛下旨意,宣您进宫赴宴!”
“什么?”
朱允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他搬到这里为父王守灵,除了军演之时进宫吃了顿饭,还从未获得过皇爷爷的召见呢。
“您稍等,孤洗把脸就来……”
朱允炆赶忙来到脸盆前,可就在他要将手伸进脸盆之时,突然看到水盆中的倒影。
憔悴容颜伴随着满脸的泪痕,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苦楚。
两只通红的眼睛泛着晶莹的泪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碎和心酸。
如果皇爷爷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应该能更加心疼几分吧?
朱允炆想到此处,只是随手在脸盆里划了几下,搞出一阵水花声就权当洗了脸。
不多时,当苏培盛看到朱允炆顶着一张大花脸走出享殿之时,他只疑惑一件事,那就是淮王殿下这脸是怎么洗的?
难不成是干洗?
苏培盛好奇归好奇,但绝不会多嘴多舌。进宫第一天,他师傅就告诫过他,在宫里当差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谨言慎行。
“淮王殿下,陛下的御撵就停在外边,陛下让您乘坐御撵进宫!”
“啊?”
朱允炆听到皇爷爷召见本来就很震惊了,现在听到皇爷爷让他乘坐御撵进宫,将他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皇爷爷真让我坐御撵?”
“是!”
“这种事情,奴婢哪敢说假话?”
朱允炆得到准确的答复,脸上登时乐开了花。
然而,当他兴冲冲的走到马车前,想要迈步登上马车之时,突然感觉腿上一痛,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他的腿上。
朱允炆吃痛后瞬间冷静下来。
“御撵乃皇爷爷专用,我身为皇孙,岂敢僭越?”
苏培盛听到这话气得都想骂娘了,这孩子是不是戏精附体,演戏演上瘾了吧?
这荒山野岭的谁在乎你是走着,还是坐马车回宫的?
“淮王殿下,此去皇宫可有二十里路呢?”
“而且这是陛下特许,没人会见怪的。”
朱允炆闻言断然摇头拒绝道。
“不!”
“侍亲如亲在!”
“父王在世之时,一直告诫我恪守孝道,遵守礼法,不可须臾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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