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但有区别的是,经此一事,太子对他的印象,估计不会好……

唉。这个首辅,难啊。

周延儒在心底长长地叹息。

正这时,就听见有人轻喊:“太子殿下来了……”

转头一看,只见宫门前的青石板道上出现一支马队,正是护卫太子的武襄左卫,灯笼光亮下,隐隐看到太子的轿子正缓缓而来……

乾清宫。

崇祯帝正在洗漱,昨夜又只睡了两个时辰,他眼睛无力,感觉一身疲惫,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上朝,他闭着眼,任由王承恩为他梳理头发,十六岁的皇帝生涯,他连一个懒觉都没有睡过,唯一的几次罢朝,还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每早准时上朝,已经成了崇祯帝的生物钟,一到了这个点,就算是想睡也是睡不着了。

“陛下,”王承恩小声道:“是不是要碗热汤?”

见皇帝有点冷,他想给崇祯帝暖暖身子。

崇祯帝摇头:“不必了,冷灶烧成热灶,徒自浪费柴薪。”

王承恩不多说,心中却是叹。

脚步声响,东厂提督王德化急急走进,双膝跪倒,额头有汗:“陛下,出事了,三千营的兵马刚刚从宣武门出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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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第一时间,崇祯帝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明白,三千营一定是去运河了,也就是说,太子并没有放弃用骑兵稳固运河防线的计划,但因为唐通已经有了圣旨,不好再派,于是就将三千营派了出去。

一时,崇祯帝心中涌起怒气,三千营是京营,职责就是保卫京师,眼下这种情况下,怎么可以派到运河?原本,唐通的骑兵加上三千营的骑兵,一共有四千人,或可有一战的能力,但没有了三千营,只靠唐通的两千兵,就只能龟缩在城中了,万一建虏兵临城下,京师岂不是毫无还手的能力?

更气的是,太子事先不向他请示,就令三千营离开,

太子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一时,崇祯帝似乎忘记了,他传旨令太子统御天下兵马,调派人马,总揽军务,本就是太子的权责。

“传太子来见朕!”

崇祯帝怒气冲冲。

“是。”王德化正要起身,外面一个小太监却慌张的来报:“陛下,太子殿下跪在殿外,说是请罪……”

崇祯帝楞了一下,随即推开正为他梳头的王承恩:“让他进来!”

太子进入阁中,在崇祯帝面前跪下:“儿臣叩见父皇。”

“早朝在即,你不在皇极殿,跑到乾清宫干什么?”崇祯帝压着火气,冷冷问。

“昨夜,儿臣接到杨文岳的紧急军报,说香河已经被建虏多铎兵马所围,通州附近有大股建虏游骑出现,而武清运河一带,有建虏兵马试探水位深浅,儿臣担心武清不稳,山东总兵尤世威的兵马又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赶到运河,因此儿臣不得不急派贺珍出京,驰援武清运河。”朱慈烺道。

“狡辩!”崇祯怒:“杨文岳的军报在哪?”

朱慈烺从袖中拿出,双手捧过头顶。

王承恩接住了,教给崇祯帝。

崇祯帝快速看完,眼睛里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点,杨文岳是忠厚老实之臣,应该不会和太子串通,崇祯帝放下军报,阴沉着脸:“三千营是京营,主守京师,武清防卫应是客军之职,你为什么不派唐通?是因为朕的圣旨吗?”

朱慈烺低头不说话。

崇祯帝盯着太子:“朕令唐通留在京师,你是不是有不满?”

朱慈烺急忙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臣焉能有不满?只是武清段运河一百四十里长,虽然有阎应元驻守河西务,杨文岳也布置了重兵,但缺乏骑兵,难以机动支援,一旦建虏猛攻一点,河防有可能不稳,儿臣不得不有所提防。”

“你担心武清,就不担心京师?”崇祯帝追问。

“儿臣担心,但儿臣以为,如果能攻破运河防线,顺利南下,建虏绝不会攻击京师,因此,建虏首要攻击目标,一定是运河,只有在苦无计策的情况下,建虏才有可能狗急跳墙,向京师发动攻击,运河无警的情况下,建虏是不可能先攻击京师的。”朱慈烺回。

其实在朱慈烺的内心里,倒希望建虏能攻击京师,那对大明而言,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一件,一来京师吸引了建虏的兵马和火力,其他地方就安稳了,二来,京师城高池深,坚固无比,绝不是建虏可以攻下的,建虏人口不过百万,士兵十万,只要在京师吃一个打败仗,三年之内建虏就休想缓过劲来。

不过这样的心思不能和崇祯帝明说,说了就等于是要把“君父”和京师当成是诱饵,就这个时代来说,是属于大逆不道的。

“不可能?你究竟把京师的安危置于何处?”崇祯帝胸中的怒气又忍不住了:“前番你说,孙传庭和左良玉路途遥远,不宜勤王,宣大兵和山西兵要谨守宣大,视机而动,朕都听你的了,何以一个唐通,你却非要将他派到运河去?朕留住唐通,你却把三千营派了出去,这不明显和朕作对吗?”

“儿臣不敢,儿臣有罪……”朱慈烺急忙拜伏在地。

崇祯帝狠狠瞪着太子,咬牙,一会,长长地叹了一声,声音冷冷的道:“但愿你的分析是对的,不然京师出了意外,朕饶你,天下百姓也不会饶你。”

“是……”

朱慈烺跪在地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虽然他就摸透了崇祯帝的脾气,知道崇祯帝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做了什么大事,只要主动请罪,就能减去他心中的三分怒火,再有几个合适恰当的理由,崇祯帝九成都不会责罚,但今日崇祯帝的怒气还是让他有点心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崇祯帝的头发还披散着,没有束起来的原因,凌厉的口气中,令朱慈烺有一种看到了甲申之变时,崇祯帝披散着头发,挥剑乱砍的恐怖场景……

“还有,朕虽然令你总揽天下兵马,保卫京师,但并不表示你可以胡作非为,京师兵马,若是再有任何调动,必须和朝臣们商议!”崇祯帝冷冷。

“是。”朱慈烺答应。

崇祯帝摆手:“下去吧。”

朱慈烺起身退出。

王承恩继续为崇祯帝梳理头发。

刚才的一幕,让他这个贴身太监也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担心陛下一怒之下,对太子有所责罚,还好,陛下虽然怒,但却始终清明,并没有降罪太子的意思。

……

早朝之上,三千营忽然出京之事,压过了义兵募集,钱粮调配,运河防守,建虏兵马围困三河和香河,成了讨论的第一重点。有支持的,也又不支持的,双方争论激烈。

身处唾沫之中,朱慈烺忽然明白,父皇对自己的怒气,并不完全是因为君父的尊严,怕也是为了安抚朝中这些胆小的文臣,继而稳定朝政啊。

众臣所问,朱慈烺不得不起身解释。

理由还是那些理由。同时的,朱慈烺也不得不做出保证,再从京师调兵,一定会和兵部商议,让朝臣们事先知晓,如此,才算是把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一场早朝下来,朱慈烺感觉比奔驰回京师还要累。

“报~~”

早朝快要结束时,最新的军报送到,建虏主力大军已经到运河边,黄太吉的大纛出现,并兵分三路,一路往京师通州,一路围攻香河,另一路往武清河西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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