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0章
巩承恩跟在颜灵璧身后,一边走一边擦汗,样子有些狼狈,进到殿中,也急急行礼。
“本宫当不起!”
此时,太子朱和埕已经是完全冷静了下来,他拿出皇太子的威严,喝道:“颜都指挥使,半夜三更,你在我府外大吵大闹,成何体统?把我太子府当成是撒酒疯的地方了吗?”
说完,不等颜灵璧回答,又瞪向巩承恩,厉声道:“宛平伯,你呢,你也喝醉了,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吗?”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意思是,咱们的计划,你不是已经泄露给了颜灵璧,又泄露了多少?
巩承恩吓的一哆嗦,先做了一个指天的手势,意思是绝没有泄露,然后惶恐的解释道:“殿下恕罪。臣从锦衣卫总衙当差回府,半路遇见了国舅爷的马车,国舅爷参加彰武伯的百岁寿宴,已经是喝了不少,结果他拉着臣,非来太子府不可……”
朱和埕极其聪明,虽然巩承恩没有明说,但他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大事将临,巩承恩十分紧张,撞见颜灵璧,和颜灵璧寒暄之中,他一定是支支吾吾的露出了什么破绽,令颜灵璧怀疑,因此才会拉着他到太子府来。
想到此,朱和埕心中恼怒,觉得巩承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庆幸的是,看颜灵璧的表情,他尚不知道“夺门计划”,不然就不是跪在地上,而是跳起来大叫了。
“已经是深夜,太子殿下您不休息,高坐堂中,这是要干什么?”
此时,颜灵璧抬起头,大声问。
这一刻,不见他有丝毫的醉酒之态,显然,太子府不同寻常的紧张景象,已经将他的酒意,吓走了大半。又或者说,他刚才撞见宛平伯的预感是正确的,那就是,太子殿下要搞事。
“本宫睡不着,想要练剑。”太子回。
“练剑?”
颜灵璧眼神惊恐,忽然看向周显:“长驸马都尉,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显不语。
此时,脚步声响,全身甲胄的东宫卫指挥使冯干到了太子朱和埕身边,小声禀报。
原来是颜灵璧的随行人员,从车夫到护卫都已经被东宫卫控制住了,经过审讯,他们的确是从彰武伯府中参加酒宴出来,路遇宛平伯,然后就直接往太子府来了,其间,没有和任何人接触,颜灵璧更没有派人去告密。
朱和埕微微放心。
这中间,颜灵璧喝问道;“冯干,你全身披甲,东宫卫云集,欲意何为?”
冯干不回答。
朱和埕冷冷:“都指挥使,我太子府的人,还轮不到你责问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
而颜灵璧却已经是彻底明白了,或者说,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不存在了,他忽然撩袍跪在地上,猛的叩头:“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呀?臣求你,不管你在做什么,都请立刻停止吧!”
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太子不被陛下喜欢,废储流言四起,皇后薨逝,但陛下却没有答应皇后身前所求,身为国舅的颜灵璧自然都听说了,也一直都在忧心,以致于今晚喝的有点醉。
现在陛下病重,宛平伯的紧张和语无伦次,周显冯干聚集,太子府在暗夜里的异常和肃杀,就只能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太子殿下要效仿前朝旧事,做最后的一搏!
但太子又何是陛下的对手?
在颜灵璧看来,太子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寻死路,如果太子安分守己,陛下想要废太子,并非容易,因为大明朝从来没有废除太子的先例,朝中多是支持太子,即便是开明的改革派,也不敢轻易从口中吐出“废储”两字,如果陛下执意而行,朝堂必然动荡,即便是史可法,也未必敢公开站出来,支持陛下,加上母后新丧,还在三年守孝期,即便陛下再是不满,这个时候也不会动太子的。
时间长了,说不定就会有转机。
但如果太子自己作死,发动叛乱,那就不一样了,不但陛下,就是朝臣也不能容太子啊……
想到那种恐怖的结果,颜灵璧就全身颤栗,再不能忍。
但朱和埕却心意已决。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和埕冷冷道:“今夜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来人啊。”
“在。”
两个侍卫闪出。
“扶都指挥使下去休息。”朱和埕道。
两个侍卫上前,就要扶起颜灵璧。
颜灵璧却忽然跳起,推开两个侍卫,一个猛扑到朱和埕的面前,抱住他的小腿,大哭道:“太子殿下,收手吧,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朱和埕气恼无比,脸色也成了铁青,用力甩腿:“你胡说什么,放开,放开!”
正拉扯间,却见东宫典玺太监何胜一脸喜色的奔了进来,不过当着国舅爷,他不能禀报,只能用手势比划,周显冯干见了都是一喜,从何胜的手势就知道,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王辅臣的两千五千精兵,已经出了大营,往皇宫而来了!
朱和埕更喜,同时也再也顾不得了,于是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拉开!”
众侍卫一拥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颜灵璧拉开。
颜灵璧虽然拼命挣扎,但却也无济于事。
“将他关到偏院!关到偏院!”
朱和埕气恼无比。
众侍卫押着颜灵璧往偏院走。
“太子,不能,不能啊~~~”
颜灵璧大哭。
忽然间,听见侍卫们一阵惊呼,却是颜灵璧趁乱拔出了他们之中一人的腰刀,用力一挥,将他们全部逼退,然后转向太子,哭道:“大行皇后薨逝之前,将你付托给了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做傻事,如果你执意不听,那我今日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说完,就把长刀横在了脖子上。
这一下,把现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不管这样,颜灵璧是国舅,是太子的亲舅舅,谁也不能看着他丧命当场。
朱和埕更怒,但不同于周显和冯干的无计,他推开众侍卫的阻拦,一步步向颜灵璧走去,咬牙切齿,同时又无比悲屈的说道:“父皇逼我,辽王逼我,你也逼我!”
“难道是非要我把逼死不成吗?”
“你要自戕是不是?好啊,自戕之前,你就先一刀子杀了我吧,这样,我就可以去见母后,如平生欢,不必每天惶恐,只恐自己被废,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了!”
“来,冲这里来!”
朱和埕忽然猛的扒开了胸口的衣襟,红着眼珠子,眼泪滚滚而下。
颜灵璧惊呆了,站在那里,望着痛哭的太子,不知道该如何?手一软,手里的刀就垂下了……
众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这一次,再不敢把任何懈怠,直用绳子将颜灵璧的双手捆了起来。
颜灵璧头脸着地,大哭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这样啊,你这是谋反,要万劫不复的啊,太子,太子~~~”
但朱和埕却已经不理他了,大步离开。
……
暗夜里。
太子府的府门,轰隆隆的,忽然大开。
火把明亮,铁甲粼粼,周显、冯干、何胜连同东宫卫五百人,拥着太子朱和埕出了太子府,侍卫牵来马匹,太子朱和埕在何胜的服侍下,翻身上马,周显冯干亦上马,他们全都是全身甲胄,腰悬长刀,生气腾腾,太子朱和埕戴暖帽,披着红色大氅,显出他太子的尊贵身份,
火把光亮下,他眼角泪痕还在,但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走!”
他右手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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