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陛下可走华容道,也可径下赤壁
第1062章 陛下可走华容道,也可径下赤壁
十月底的时候,邵勋收到消息,陶侃组织大军,沿着沔水北上,声势浩荡,直扑襄阳。
这个时候,他正在淯阳乐氏老宅接见新降顺的蒯恒、李充。
两人一老、一中,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陛下似乎不急于攻城略地?”蒯恒察言观色,问道。
“存人失地,存地失人。这个道理,蒯卿可懂?”邵勋笑问道。
“若能歼灭陶侃数万大军,则江北之地难保,陛下英明。”蒯恒说道。
“野战破敌,向来是一劳永逸之策。”邵勋说道:“跋山涉水,一城一池争夺,要打到什么时候?”
说完,邵勋慢慢踱着步子,又道:“荆州诸郡,卿以为何处为要?”
“当首推江陵。”蒯恒亦步亦趋,道:“前晋检户时,南郡一地占荆州十六郡户口四分之一,也就比荆北南阳五郡加起来略少。”
邵勋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想得到江陵。
如果说荆州军事上的重点是襄阳和夏口的话,那么经济中心就是江陵。
晋末以来,大体太平。
张昌、杜弢之乱平定后,基本处于和平发展状态,已经十多年了。
除本地户口外还安置了大量巴蜀流民、雍秦流民,现在户口肯定不止五万五千,可能上八万了。
这还是明面上的户口,实际则不知。
如此多的人口,已经足以支撑江陵成为一个相对较大的城市了。
乡村人口不论,江陵城可能已经有五万以上的城市人口了,这在南方绝对算大城市。
与南郡相比,襄阳户口只得其一半,且经过多年拉锯之后,损失、迁徙了大量人口,已经衰败不堪了——迁徙的人口,基本都去了武昌、江陵。
整个荆湘地区,人口并不是平均分布的,而是以区域中心城市为核心,点状聚集,中间则是大片的人烟稀少或未开发地区。
简单来说,荆湘未分治前,整个荆州地区第一大城市是江陵,第二大城市是长沙,接下来则是宛城、安陆、零陵、武昌、襄阳等地。
邵勋想取江陵,再正常不过了。
“陛下若想取江陵,确实得歼灭陶侃大军。”蒯恒说道:“若做不到,就只有一条路,自当阳南下,即当年刘备携民南撤之路。”
邵勋唔了一声,问道:“华容道呢?”
蒯恒听完,神色一变,急道:“陛下万不可走华容道,实在太过危险。左近全是江河漫滩,若某年发洪水,还会被浸坏。一旦有变,缓急撤不出来,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邵勋听完,放弃了这个想法。
江汉这个地形,确实只有那么几条固定的路线。
他现在最现实的目标就是江陵。
这座城市还很富庶,人口众多,一旦夺取,陶侃真的就只有依托长江防守的份了。
至于襄阳,那是给有志于北伐的政权准备的。
如果不想北伐,只能偏安一隅,那么与江陵、夏口、武昌之间隔着洪泛区的襄阳就是孤悬于外的失血口。
“弘度,若自江夏南下,你可有方略?”邵勋看向李充,问道。
“陛下,只有顺沔水南下,途经竟陵西境,直下——”李充说道。
“直下哪里?卿可直言,朕又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但讲无妨。”邵勋鼓励道。
“直下乌林,遥望赤壁。”李充低头道。
邵勋嘴巴张了张,然后又闭上了。
赤壁之战老曹带了八九万人马,一战干没了一半,大部分是撤退途中损失的。
他好歹还有水军呢,自己有什么?
“那就取江陵。”邵勋打定了主意。
在这个地方,奇计无从施展。曹操当年也是分了一路兵马往江陵奔去,邵勋现在也想这么搞,不是英雄所见略同,而是用兵路线真的就这么几条,几乎都是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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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鄀县以南的沔水河面上,数十名精擅凫水的壮士听到口令之后,齐齐跃入水中,往岸边游去。
前方的晋军船头,射来了大蓬箭矢。
凫水壮士有的运气好,哆哆嗦嗦游回了岸边,有的就运气比较差了,再也没回来。
小船熊熊燃烧着,顺流而下,直扑敌军舰船。
晋军水师总体还算镇定,一阵喧哗之后,有人拿来叉子,死死顶住飘过来的火船,令其慢慢燃烧。
河面上时不时溅起大团水花。
那是岸上的霹雳车在往水中投掷石块,不过很可惜,射程太拉了,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于是很快就停止了。
黄彪站在鄀县城头,仔细看着来援的敌军。
看起来以水师为主,不过船上应该还有不少陆师,就是不知道人数几何了。
这一次敌人的规模比较大,且以那种可划桨的战舰为主。若不是这个季节多西北风,他们可能还会以帆为动力前进。
“白天不行,晚上再放一批。”黄彪看了一会后,找来负责此事之人,说道:“后半夜再放。”
“遵命。”
黄彪挥了挥手,让人离去。
火船燃烧的速度是很快的,被吴人用长叉顶住后慢慢燃烧、崩解、下沉。
有一些火船从宽阔的航道两侧驶过。
吴人同样严阵以待,能推开就推开。推不开说明离得较远,任其自去,慢慢燃烧沉没。
火攻是有得手的几率,但条件比较苛刻。
比如西北风突然变成了东南风,而被火攻一方又麻痹大意了。或者即便发现了,但移动不便,来不及阻止。
为了阻遏晋军水师,黄彪想了无数办法。
比如之前派轻骑攻击对方拉纤的纤夫,那一次成功了,然后吴人也改变战术,不再调动那种没有动力又笨重无比的大船了——这种船的优势是运量超大,能载运大量军资,缺点是笨重迟缓,逆风、逆水时需要纤夫拉纤。
而沔水是向南流入长江的,自南向北,必然逆水。这会又是冬天,以西北风为主,南风较少,不拉纤真没办法。
现在晋军以桨帆船为主了,少了一个弱点,于是黄彪又想起了火攻之术。
第一次失败了晚上再来第二次。如果再失败,隔几天再搞,反正试一试总没错的,万一人家大意了呢?
他当然知道,火攻不保险,于是学习杨宝的战术,在河里下木桩,阻止敌船北上。
这当然是有破解之法的,只不过需要时间。
若不是一时找不到材料,黄彪都想来个铁索横江了。
这一招同样有破解之法,即派船只上前,在船上架炉子,将铁索熔断。
总之这些战法都是千百年来前人使用过的,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也不具有决定性作用。
真正的胜负手,其实还是双方如何发挥各自优势,“致人而不致于人”。
军队的战斗力不是恒定的,你可以让其下降。
比如吃不饱饭、身体不舒服、体力亏欠、人心惶惶等等,让其战斗力从巅峰状态跌落。
便是北方最精锐的银枪军,沾染上这些负面因素,也有可能被原本战力远不如他们的人聚而歼之。
对黄彪来说,他同样需要让敌人在无法发挥他们优势的场合作战,然后利用己方兵员素质强、战斗经验丰富、骑兵众多的优势,一举歼灭敌方。
南方有野战能力的部队不多,荆州军团是其中最强的,如果不能将其消灭,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利用地形,找到机会咬你一口。
而一旦将他们歼灭,纵然己方部队被困在补给不利、河湖纵横的地方,士气低落,皆欲归去,撤退时也会安全许多。
黄彪是真的把握战争精髓了。
“哗啦!”遐想间,沔水河道之中已有一根木桩被吴人舰船拔起。
“这谁下的桩?”黄彪大怒,立刻问道。
亲兵将校立刻下了城楼,前去询问。
片刻之后,押来一人。
此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泣道:“将军,冬日河水冰冷刺骨,很多人冻死在了河里,便是上岸了,也是大病一场……”
“哪来那么多理由?”黄彪一脚踹翻了他,道:“斩了!”
此人刚要大叫,直接被刀柄砸在嘴上,牙齿掉了几颗。
亲兵们像拖死狗一样将人拖了下去。
“遣人,邀战贼兵。”黄彪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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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双方在鄀县一带对峙,而在西边另一条战线上,蒋恪所部则一路轻兵疾进。
义从军两千骑兵率先出发,连带着配属给他们的三千杂胡轻骑、左金吾卫会骑马的府兵千余人,携七日食水,沿着漳水南下,直奔当阳。
一路之上,偶尔遇到城塞、坞堡,双方只是远远对峙,并未大打出手。
只有少数几次,有乡间土豪仗着熟悉地理的优势,堵在必经之路的桥头,与南下的骑兵厮杀。
遇到这些人,唯有战而已。
负责指挥的义从军副督沮渠崇调拨左金吾卫府兵上前,往往一个冲锋就击溃了敌军。
呃,一次冲不开怎么办?那就冲第二次、第三次。
没有三次冲锋还打不破的敌人!
到十一月初五的时候,他们抵达当阳城北不远处。
县令直接弃城而逃。
关键时刻,县尉振臂高呼,聚拢人手,决意死守。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召集多少人手,城内百姓就纷纷向外奔逃。
其实他们主要是豪族,在僮仆的护卫下逃回乡下,聚宗党自保。
沮渠崇率铁骑冲杀,驱散了这些人,然后顺着城门直冲而入,斩县尉于马下,兵不血刃夺取了此城。
至此,陶侃曾经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襄阳那一万多守军完全就是人质!
你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整个战局十分被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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