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闹别扭


谢停舟走出大殿,只觉得这朝堂,这大周,都已经烂透了。

他立在原地没走,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同她交待,一场奔波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沈妤一夜没睡,兮风一直劝她回去等,她不听,一直在永宁街外等着。

朝官陆陆续续散去,又过了许久,谢停舟才出现在光华门。

谢停舟向来不露声色,可沈妤从他的表情看出,今日的事不顺。

谢停舟走近,“怎么没回去?”

“不放心。”沈妤说。

谢停舟颔首,“上车说吧。”

“我将梁建方的认罪书交给万瑞贤,由他出面弹劾户部尚书葛良吉勾结梁建方致使燕凉关一战大败。”

沈妤注视着谢停舟的脸色,“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谢停舟看向她,半晌才道:“梁建方死了。”

“什么?”沈妤满目震惊。

谢停舟冷然道:“同绪帝听了弹劾,准备当场提审梁建方,去提人的来报梁建方在狱中畏罪自尽。”

“简直胡扯!”沈妤愤怒道:“梁建方那么怕死,说他畏罪自尽,谁信?”

“自有人信,”谢停舟俊眉轻蹙,“最重要的是,在他死之前,又留下了另一封认罪书,与你交于我的那封内容截然不同。”

沈妤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急切道:“有人逼迫他写下认罪书,然后杀了他伪装成畏罪自尽。”

谢停舟道:“两份证词同出一人,却截然相反,同绪帝焦头烂额,只能将两批人马一同收押,再行审查。”

两封出自同一人的证词,采纳任何一封都说不过去,看样子认罪书已经不能作为证据,只能另寻出路了。

她前脚从大理寺狱离开,有人后脚就去杀了梁建方,看来大理寺中有人时刻紧盯着,说不定她的动向也被人看在眼里。

沈妤沉吟片刻,忽然道:“我要去一趟陆氏的成衣铺子。”

见谢停舟盯着她看,沈妤问:“你看我作什么?”

“没什么。”谢停舟移开视线。

沈妤却偏着头看他。

近来这位世子爷似乎有些不对劲,照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怎么也要和她斗两句,近来似乎沉稳多了。

马车停在成衣铺子前。

沈妤下马车前,又回头道:“殿下和兮风先回吧,我自己回王府。”

谢停舟没下车,看着沈妤步入店内。

兮风往后靠着,微侧着头说:“他如今不避着殿下了,想来是开始有了信任。”

谢停舟食指挑起一点帘子,从那缝中看见掌柜将时雨迎进了内室。

沈妤问:“有绿药的消息吗?”

掌柜沉重地摇了摇头,走到桌边拉开抽屉,“不过有封从洛州的来信,今早刚送来。”

沈妤点了点头,打开信边看边问:“沈府可有音信?”

“这……”掌柜欲言又止。

“说吧。”

“是,”掌柜道:“信是我亲自送的,顺便提醒了二小姐一句,她说……”

掌柜小心翼翼道:“她说沈家大小姐已经死在燕凉关了,哪里来的宵小竟敢冒充沈大小姐,莫不是想来骗钱的。”

沈妤看完,拿信的手垂在膝上。

“如今可要再送一封?”掌柜试探着问。

“不必,”沈妤道:“我亲自去找她。”

走出店外,谢停舟和兮风竟还没走,并且将马车停在了一侧,免得挡着进店的客人。

沈妤上了马车,她是个聪明人,不会问让人尴尬的问题。

总不能问他你怎么还没走,然后等着他说一句我等你。

马车行驶在嘈杂的街道上。

沈妤想起红翘的来信,于是问谢停舟:“那批粮草,说是运粮官死在了路上,那批粮草不知所踪。”

谢停舟“嗯”了一声,“据说粮草被齐昌府境内山匪劫了。”

这几年大周的情况越发不好了,贪官横行,民不聊生,有的庄稼户辛辛苦苦种上一年,交完公粮还不够吃饱饭的。

灾民越来越多,不少吃不上饭的干脆落草为寇,好歹能混上顿饭吃。

这也导致如今大周境内盗匪横生。

“哪个山匪敢劫前线的粮草?”沈妤冷哼了一声。

“所以我说是据说。”谢停舟慢条斯理道:“如今朝廷缺人,一个剿匪至今都没能理出个章程。”

“不能让各地藩王去剿匪吗?”

谢停舟摇了摇头,“同绪帝生性多疑,他敢让藩王带兵离境么?”

“这倒也是。”

若说人选,现成的不就有一个么,谢停舟押送时都只敢带两千青云卫,且在离京五十里便掉头回北临,就是怕让同绪帝揪着小辫子。

沈妤想着,脑中灵光乍现,“齐昌,齐昌。”

“怎么了?”谢停舟问。

沈妤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道:“齐昌府的位置!为什么粮草偏偏在齐昌丢了?”

谢停舟没说话,直愣愣地盯着抓在他手上的那只手。

心上仿佛被什么轻轻拂了一下。

她的手怎么看上去这样小?这么小的手,是怎么挥动的那么长的刀?

他看了太久,令沈妤瞬间察觉出异样,连忙缩回手,说:“殿下,冒犯了。”

见那手缩了回去,谢停舟心里浮起一层淡淡的失落。

“无妨。”

兮风在车外陡然听到句冒犯,却不知时雨是怎么冒犯到了殿下。

“你方才说什么?”谢停舟凝神。

沈妤道:“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齐昌府的位置很特殊。”

谢停舟想了想颔首,“齐昌府与两藩相邻,另一边的官道直通盛京。”

“对,”沈妤有些激动,“这样的地方,东西丢了三方都不好出兵,所以才迟迟没能拟出个章程,粮草是从哪个州调派?为何偏偏就在齐昌府丢了呢?”

谢停舟沉默片刻,“这就要问户部了。”

沈妤想起了江敛之,此案定与户部脱不了干系,那身为户部侍郎的江敛之,又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谢停舟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江敛之。”沈妤下意识回道。

谢停舟掀起眼帘看她一眼,抿直了唇线撇开头去。

沈妤如今已能勉强摸到些谢停舟的脾性了,看样子是不高兴,但是为什么不高兴,她却想不出来。

想了想多半是因为那句江敛之,难不成他俩是政敌?

“我的意思是,”沈妤斟酌了下说:“他是户部侍郎,我在想这件事和他有没有牵扯。”

“无需向我解释。”谢停舟淡淡道,而后靠着车壁闭上眼假寐。

沈妤看着他沉默的脸,怎么忽然觉得,他像是在闹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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