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尔虞我诈


所有的动作皆出自本能。

她伸手想要攀住宫檐,手腕上却蓦地一紧,身体下坠的势头停住了。

沈妤抬起头望去,刺客一手撑着屋檐,一手紧紧地抓住她,抓着她的那一只手异常的削瘦。

他背对着月,叫她看不清刺客的脸,只觉得有一双眼深深地看着自己。

沈妤颤声,“你……”

琉璃瓦落在地面碎裂。

“在那边!”禁卫闻声追赶过来。

“你快走。”沈妤说。

刺客抓住她猛地往上一提,沈妤落在屋檐上。

刺客不多一眼,返身便走。

“等等。”沈妤低声,飞快地说:“别往西北去,走西南方,禁宫换了布防。”

刺客毫无停留,似乎对她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径直朝着西南方奔去。

没时间思考了,沈妤望着紧追而来的禁军,抬手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着疼痛,故意朝着屋檐摔倒下去。

“嘭”的一声。

落地的同时,禁军也赶到了。

“是都虞侯!”

听见声响,刺客脚步微微顿了顿,还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咳咳——”沈妤趴在地上,撑着身体起身,抬手指着相反的方向,说:“刺客,刺客往那边去了。”

尽管她落地时找好了角度,却还是摔得浑身都疼,特别是手臂上那一刀。

禁卫将她扶起,留下两人,其余人皆朝着西北方追去。

“不用管我。”沈妤挣脱禁卫的搀扶,“你们去帮忙。”

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都指挥使蒋安从宫外赶来。

到值房时,沈妤正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听闻脚步声,她重新解开缠了一半的纱布。

蒋安进门后,一眼便看见了搭在桌上的胳膊,伤口不小,伤得不轻。

“怎么伤成了这样?”蒋安说。

“指挥使。”沈妤将纱布胡乱一缠,放下袖子起身,方才那一眼,已足够给自己洗清嫌疑了。

蒋安在她对面坐下,问:“那几人身手如何?”

“很不一般。”沈妤抬了下胳膊,“指挥使也看见了,若只有一人我还勉强能敌,三个人实在是没办法。”

“欸——”蒋安道:“你切莫多心,只是了解一下,能看出刺客用的哪路功法吗?”

沈妤敛下眸子,装作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有些像九宫剑,但又使的是刀,实在是分不清。”

“这也正常。”蒋安说:“既然想要进宫行刺,那肯定会掩人耳目,又怎么会随意露出马脚。”

沈妤道:“没抓到刺客,我已去向陛下请过罪。”

蒋安一听就知道同绪帝这是没有责罚的意思了,果然是如今同绪帝面前的红人。

蒋安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今夜你辛苦了,包扎完伤口便回去休息吧。”

沈妤道:“只是皮肉伤而已。”

“别仗着年轻就消耗身体。”蒋安说:“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身体的毛病就开始冒出头了,还是回去吧。”

见沈妤面露难色,蒋安问:“怎么了?有难处?”

沈妤苦笑了下,“不瞒指挥使,宫外的宅子还没有安置好,我如今……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

蒋安一愣,“那北临王府……额,我的意思是……”

北临世子之前去哪都带着这个近卫,因而宫内宫外早就传开,北临世子与如今这位都虞候,私下里有些首尾。

“我明白。”沈妤说:“我与世子闹翻了,至于缘由,想必指挥使也能猜出来。”

蒋安略一思索,可早晨上朝的时候,谢停舟看时雨的眼神,可实在算不得清白。

沈妤见他尚有疑虑,说道:“若有别的路,谁又愿意受制于人呢。”

蒋安这下听明白了,北临世子纵情欢场、男女不忌,时雨一个做近卫的,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而今做上了都虞候,前途无量,谁还愿意以色侍人呢。

蒋安有心收服此人,于是说:“既没有住的地方,不如去我府上,想住多久都行,随你住。”

沈妤目不转睛地看着蒋安,直到看得他恍然大悟。

“你千万别误会,我家中尚有妻儿,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况且我,我不好男色。”蒋安解释说。

沈妤垂下眼,“大人说笑了,我已经托人在置办了,在宫里将就几日就好。”

出了方才那一场误会,蒋安也不好多劝,免得让人以为他图谋不轨。

“咱们殿前司也配了大夫,等下让大夫来替你处理。”

“不用了。”沈妤说:“我不太喜欢与人亲近。”

蒋安心想这做过男宠的人嘛,最不喜欢男人的触摸。

他也不强求,“那你先歇着,我去看巡防。”

沈妤起身相送,“指挥使慢走。”

待蒋安离开,顺寿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捧着托盘的宫女。

“虞候大人。”顺寿说:“这是珑翠,是自己人,还请虞候大人将袖子撩开,让珑翠替您包扎。”

顺寿说完便出去掩上了房门。

沈妤掀开袖子,方才没包扎好,血又浸了出来。

珑翠倒吸了一口凉气,“大人,这伤口不小,恐怕得缝合才行。”

“你缝吧。”沈妤说。

珑翠不敢动手,“奴婢不会缝伤口。”

“缝衣服总会吧?”

“女红是会。”珑翠看着那伤口,“要不还是通知……”

“你敢!”

这两字平平淡淡,但落地有声,珑翠在那威严下不敢说话。

“让你缝你就缝。”沈妤淡淡道。

但凡有点权势的,谁不往宫里放几个眼线,珑翠就是北临王府放在宫中的人。

珑翠之前只远远看过一眼虞侯,当时只觉身板不那么魁梧,但通身都是气势。

这和宫里当差的那些太监是完全不同的。

哪怕是到了德福那样的掌印位置,见了主子却还是不得不佝偻着背,这是当了一辈子的奴才,已经直不起腰了。

“大人,已包扎好了,”珑翠满头大汗。

这虞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这般缝合伤口,却没吭过一个字。

珑翠叮嘱道:“大人近日不要沾水,也不要用力,以免伤口再次开裂。”

沈妤微微颔首,“让顺寿进来。”

顺寿进了值房,“虞候有什么吩咐尽管提,爷说了,见您如见他。”

“今夜我受伤的事,不要向他透露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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