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砒霜


一般古代新娘子估计大概都是要被饿上一晚上的,还有说法是如果提前吃东西揭喜帕的话会不吉利之类的。

怎么他倒是还给她送吃的?

“这……不会不合规矩么?”

萧云朔愣了一下,才轻笑出声来,道:“不碍事,你别饿着就行。那我先出去忙,一会儿就进来。”

沈风荷莫名地脸有些发烧:“唔……”

等萧云朔出去,她才打开食盒。

里面放着几样清淡的菜品,春笋炒肉片,清炒虾仁,葱炒鸡蛋,蘑菇炖鸡汤,还有一小碗粳米饭以及一碟精致的绿豆糕。

量都不多,但却足够精致美味。

沈风荷忍不住弯了弯唇,拿起银箸吃了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风荷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再次传来了声响。

沈风荷惊醒,有些紧张而尴尬地看向门口。

进来的自然是萧云朔,他走到她面前,这才拿起用于挑起喜帕用的喜秤来,将沈风荷头上的喜帕挑起来。

用秤杆或者玉如意来挑喜帕也是取一个'称心如意的寓意。"

红烛掩映下,沈风荷面若桃李,眼睫轻颤着抬起眼眸看向萧云朔。

虽说是个现代人,但结婚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萧云朔一身大红喜服,已经抹去了‘云公子'的易容,恢复原本的模样,也正微微垂眸,眼神灼灼地凝视着她。

"风荷,这些时日,委屈你了。”萧云朔轻声说道。

太子大婚的时候,连喜帕都未来得及揭开,便连夜领旨带兵赶赴战场,距离现在,也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虽说沈风荷是随后才穿过来的,想想流放以及在十里村安定下来的这一路辛苦,也着实有些唏嘘。

萧云朔伸手抓住她的手,笑道:“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沈风荷几乎有些冲动地想要询问,那他是否可以日后做了皇帝也不纳妃,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话到嘴边到底忍住了。

人一向多变,此一时的诺言,日后能遵守的又有几人?

她又何必强人所难?

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一句一时的承诺,徒然生出希望来,甚至日后还有可能落得个自欺欺人的结果,何苦呢?

从她决定不逃,接受这次‘婚礼'开始,她便决定了暂时只活在当下,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因此,沈风荷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信你。”

萧云朔的眼神温柔起来,他微微咳嗽了两声,低声道:“夜深了,我们早些就寝吧。”

“唔……”沈风荷含糊地应了一声,又禁不住抬眼看了萧云朔一眼。

萧云朔伸手解开了喜服的衣带,然后褪下外衫,露出里面白色中衣,随后中衣束腰的汗巾子也被解下来,领口松散开来,可以看到一点古铜色的胸膛…….

沈风荷禁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虽然有点那啥,但不得不说,看美男子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什么的,那滋味还是相当美妙的。

她都有点后悔以前自己太矜持了些了……

中衣眼看要脱下来的时候,门口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爷,少夫人,不好了!”

是袁旭的声音。

沈风荷:“……”

就不能挑个别的时候?

不过,是袁旭亲自来禀报,可见事情应该相当严重,否则他不会贸然打扰。

沈风荷和萧云朔互相望了一眼,萧云朔掩了衣衫,迅速地将外衫套回去,一边沉声问道:“什么事?”

“刚才吴村长家的大娘子一路过来,说是吴村长和两个儿子吃完了宴席刚到家就开始上吐下泻,没一会儿工夫就晕厥过去了。随后杨大娘子也过来了,说自己儿子也是上吐下泻,另外还有村里其他人家……”

沈风荷听了,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萧云朔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沈风荷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我会医术,还是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萧云朔没有过多迟疑,便点了点头,道:“嗯。”

两人很快出了房门,来到了云府的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有些人急得不耐烦,话也说的有些难听起来。

“你家少爷怎么还不出来?咱们家的男人都是吃了你家的宴席之后。回去才变成那个样子的!你们打算做缩头乌龟不管了吗!”

“我家男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一定和你们拼命!”

“快点让你家主人出来!”

秦梦月见他们从内堂出来,有些焦急地迎上来,将他们阻在正堂屋中,低声道:“朔儿,风荷,你们先别急着出去。我看怕不是今晚宴席上的菜品有些不妥,全村但凡来吃了席的人家,都说回去后身体不适,外面大家情绪都有些激动,你们出去只怕她们一下子急了……”

沈风荷很快地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只见来的清一色的全是女眷,顶多一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子,竟没有一个成年男人过来。

她当即问道:“娘,今晚过来说家里出事的人,可全都是女眷?”

秦梦月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风荷摇了摇头,道:“我看院子里都是女人聚集,胡乱猜的。娘,外面都是女眷,殿下不好出面,免得被人说闲话。你先出面让大家稍安勿躁,我先给来的女眷把个脉,看看她们身体可有恙,兴许能找出些缘由来,至于男人们,先让袁旭派人去将村里身体不适的男人都抬到这边安置下来,另外着人去厨房赶快烧皂荚水,越浓越好。”

萧云朔立刻按照沈风荷的话吩咐了下去。

云府各种药材都是齐备的,皂荚自然也都是有的。

秦梦月也正发愁,虽说沈风荷会医术,但全村出事的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今日又是大婚之夜,若是抛头露面去给男人把脉诊治,那么即便她们是一片好心,也阻止不了外面那些爱嚼舌根的乱说。

现在听沈风荷这样说,自然立刻点头道:“好,我去先把村长家的大娘子和杨大娘子叫过来,她们和咱家关系近些,现在还有些理智,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几乎要翻脸了……若是能查出些什么来,可就谢天谢地了!”

院子中,大家的情绪愈加激烈,有人甚至想要往后堂冲过来,幸而有云府的几个嬷嬷拦住了。

秦梦月高声道:“大家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已经叫嚣了起来:“你说的好听!你家人都未曾出事,这云家上上下下也都未曾出事,你当然沉得住气!我家男人和儿子可都快要死了!我看啊,指不定这云家是故意设宴要害死全村人呢!否则怎么那么大方,不用大家随礼钱,就免费邀请大家吃席?!咱们无冤无仇的,你们家为什么要害死我家男人!”

秦梦月冷冷地瞅了她一眼,冷声打断她道:“王大娘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以乱说!现在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弄明白,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们故意害你们!我劝大家稍安勿躁,也是为了尽量争取时间来救大家!说句不好听的,村里现在医术高超了,也只有我家风荷了,再或者就只能去别的村子或者镇上去请,少说也要花个两三个时辰了!你们若是还要闹起来,耽搁了救人的时机,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们!”

秦梦月虽然性子温和,但到底是做过皇后的,此刻拿出皇后的威仪来,居然也震住了院子里的人,大家都不敢再多说了。

秦梦月这才找到吴大娘子和杨大娘子,让她们跟她一起去正堂屋内。

两人见到沈风荷,都甚是焦急。

吴大娘子急道:“沈小娘子,我的身体一点都没觉得不舒服,想必是没事的。你还是先救救我家老吴和两个儿子吧!他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们家可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说着,不由得抬起衣袖擦起了眼泪。

杨大娘子也带着哭腔道:“沈小娘子,我家保宗这一向也帮了你家不少的忙,跑了不少的腿,你看在咱们两家的交情的份上,也一定要救救他啊!”

沈风荷低声宽慰两人,道:“吴大娘,杨大娘,你们先别急。我给你们把脉,就是为了找出村长和杨大哥他们突然不适的原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他们的。”

说着,她很快给两人把了脉。

两人的脉象一切正常,并没有中毒的痕迹。

沈风荷眼眸微微眯了眯。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之所以还有多此一举地再把脉确认一下,也是怕她们或许也中了毒,但因为男人和女人的体质问题,所以还未曾发作而已。

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

秦梦月焦急地问道:“风荷,怎么样?”

沈风荷摇了摇头,道:“吴大娘和杨大娘的身体都没事。”

吴大娘和杨大娘听了,不由得急了:“沈小娘子,我们刚刚就说了我们没事,有事的是我家男人和儿子啊。秦大娘子刚刚还说不让我们乱闹浪费时间,若是晚了……”

沈风荷镇静地道:“吴大娘,杨大娘,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疑惑,会不会是今晚宴席上的饭菜出了问题,所以大家才会变成那样。但宴席上的饭菜,无论是外间的男客们,还是内间的女客们,都是一样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男人们身体不适,女眷却都好好的?”

这话一出。吴大娘和杨大娘都不由得怔了一下:“难不成……不是酒菜的缘故?”

正说着的时候,袁旭走进来汇报道:“少爷,少夫人,全村身体不适的男人都已经抬过来,现在安置再后院的厢房里。”

沈风荷吩咐道:“云管家,你可否立刻派人去采集其中一人的血液过来?另外让人将厨房已经调好的皂荚水喂给大家伙喝,多喂一些无妨,最好每个人都能涂上三五回!”

袁旭听了立刻答应了一声去了。

沈风荷转过头来看向萧云朔:“殿……咳咳,适才宴席上,男客和女客这边所上的酒菜……”

当着外人的面,她一时之间和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萧云朔,要让她叫夫君,或者什么我家男人,她要尴尬死……

萧云朔不等她说完,却已经猜中了她心中所想,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可有什么不同?”

沈风荷点了点头。

萧云朔道:“饭菜都是一致的,并无不同。只不过饮用的酒却不同。男客饮用的都是辛辣的高粱酒,女客则是特特从江南运来的比较温和的花雕酒。我已经派人去将今晚的酒坛子无论喝干的还是没有喝的,都收集好了。”

沈风荷甚是欣慰。

不得不说,有一个聪明的队友,干活都能心情愉悦。

她问道:“在哪儿?我立刻过去看一下。”

萧云朔随即带着她去了偏院的一处库房。

这偏院类似一个夹道,介于厨房所在的小院和宴客的正院之间,和正院只隔了一道月门,和厨房则是一道上锁的门。

酒都是收集在这边的库房里的,上酒的时候也方便,直接从库房里扛到正院中也就行了。

至于女客们的宴席则是设在内院,因此花雕酒也都是事先就搬到了内院里去了的。

沈风荷叫人拿了些用热水煮过的碗,分别将各个酒桶里残留的酒液都取了些样本回来。

这件事办完,袁旭那边也已经取好了血样。

沈风荷道:“殿下,我须得用药材做些测试,我先去药房一下……”

萧云朔看着她,问道:“要人帮忙吗?”

沈风荷立刻有些心虚地道:“不……不用了。我一个人更快一些。殿下让那些人给大家喂皂荚水,在我说可以之前,千万不可以停……”

萧云朔又看了她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道:“好。”

药房是之前建的,里面存放了各种药材。沈风荷确认插好了门闩之后,这才直接进入了空间。

她迅速地用化学试剂对采集来的血液和酒液样本进行分析,很快便出了结果。

无论是血液中还是酒液中,都检测出来了三氧化二砷,按俗称来说,就是砒霜。

沈风荷面色冰寒起来。

砒霜在古代,和什么鹤顶红之类的一样,都是致命的毒药。

一旦误食了,除非催吐及时,或者中毒浅,否则就是必死无疑!

她采集来的所有酒液样本中,十有七八都检测出来有毒,可见下毒之人用量多大,这分明是要置全村人于死地!

什么仇什么怨,要如此歹毒?

而且,还选在了今日这样的时候。

虽说她心里没有古代人忌讳之类的想法,但今日怎么说也是她的‘大婚之日’,敢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触她的霉头,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沈风荷从空间里拿出治疗砒霜的特效药,将其从原本的包装换成精致的瓷瓶,又写好了调配的方子比例,这才出来。

她低声对萧云朔说道:“是砒霜。”

萧云朔眼眸几不可察地微微眯了眯。

沈风荷将瓷瓶递给萧云朔,继续说道:“这是解药。用这个和盐水调配成注射液,直接注射解毒效果会更好一些。这是调配比例。”

萧云朔一路跟着她流放过来,已经见过几次使用注射器注射解毒的治疗方法,因此也不意外,点了点头,便立刻叫人去办了。

给药的同时,催吐的事情也并没有停下来。

毒已经入口,只能尽量地促使身体将毒素排出体外,即便是现代医学,这也是基本的治疗逻辑。

催吐是促使胃吐出来,如果有条件,洗胃也是最重要的方式之一,不过现在也无法苛求了。

至于给特效药,则是为了和体内的毒结合,促使肾脏能够尽快排出毒素。

这样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都大亮了,村里中毒的人的命才算是都救回来了。

村里聚集在云家的那些女眷们这才算安下心来。

秦梦月在解毒治病这边帮不上忙,便吩咐了府上的嬷嬷们,以及厨房的厨子伙计弄了些饭菜,招待担忧了一整晚的人。

鸡丝粥,白面馒头,葱油烙饼,炒鸡蛋,野菜炒腊肉,腌萝卜,甚是丰盛。

女眷们担忧了一夜,听说家里男丁都转危为安了,也就放下心来觉出饿来了。

大部分人都坐下来正要吃,却到底有几个尖酸刻薄的非要出来拿乔。

昨晚才带头闹过的王大娘子忍不住冷笑道:“你们心可真大!昨晚吃了他家的宴席,家里男人一个两个才刚在鬼门关上过了一遭,现在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敢吃他家的饭不成?你们也不怕自己跟着遭了殃!”

几句话说得大家都不敢吃了。

秦梦月心里不由得有些怒气。

朔儿和风荷洞房花烛夜都被耽搁了,累了一休救人,她们倒是在这里说起风凉话来了!

刚要开口反驳,沈风荷恰巧走进来,不由得笑了笑,道:“这是王大娘吧?王大娘若是怕我家在这饭菜里下毒,不吃便是,这也没什么。总不能牛不吃草强摁头不是?”

王大娘子一听,脸上有些扭曲:“你……你一个小辈,怎么骂我是牛?”

沈风荷故作委屈:“王大娘,你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比喻罢了,你何必非要对号入座?再说了,什么小辈不小辈的?咱们正经和你家有没有亲戚的,不过是同一个村的,我尊称你一句王大娘,那也是我的礼仪。王大娘还是自重些,别逼我真的翻脸骂人,那时候可就真正闹得不好看了!”

王大娘子有些结巴地道:“我……我怎么不自重了!我家男人吃了你家的饭出了事,我还不能怀疑你们了?”

沈风荷冷笑:“我家夫君也是好意,请了大家来吃席的。王大娘一句两句的夹枪带棒,明里暗里说是我家下的毒。怎么?我家成亲这样大喜的日子,难不成还自家下毒,给自家找晦气不成?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成亲是假,为了借机大宴宾客毒害村里人是真的话,我们难道不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投完毒便立刻逃跑么?难不成还留下来等官府抓不成?”

王大娘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嘴才好。

其他人也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人家大喜之日,哪有儿下毒毒害宾客给自己找不自在的?”

“要真是有心下毒,是我的话,我肯定老早逃了,又怎么会还留在家里,还忙活大半夜解毒救人呢?”

“就是……”

王大娘子见大家都不站在她这一边了,不由得急了,歪着脖子道:“兴……兴许是你仗着会些医术,故意想一次来彰显你的能力,好……好让大家以后都找你看病,你好赚诊金呢!”

沈风荷淡淡地瞅着她,问道:“就为了赚点诊金,我们就下毒杀人,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把自己弄个杀头之罪?我说句不好听的,这十里村,便是不提云家的家底,村里哪一家比我家富足的?为了赚诊金而害人?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不过……说起来,王大娘娘家兄弟,也是位大夫吧?王大娘能有这样的猜想,莫非是家传的?”

王大娘子听了,不由得脸色苍白,厉声道:“你!你胡说八道!罢了!我说不过你伶牙俐齿!我自回家去,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

这时,门口却有嬷嬷挡住了她的去路。

王大娘子回头愤怒地道:“秦大娘子,沈小娘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难不成我不吃你们的毒饭,便不让我走了不成!”

沈风荷转头,冷笑道:“不要一口一句毒饭的。这毒究竟是谁下的,今日若是不弄清楚,那日后我们家还不得背一辈子的黑锅?所以,风荷今日少不得要先留诸位几个时辰,等事情弄清楚了,大家也放心,咱们一个村的相亲,日后也才能继续心无芥蒂地继续往来下去,诸位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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