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求娶
秦梦月听了，皱了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那云公子不娶我家风荷的话，风荷就会变得不幸，会厄运连连？”
王媒婆眼珠子转了一下，笑道：“我也说这倒是奇了，世间哪有这等不公平的事情，难不成神仙还要逼着不愿再嫁的寡妇嫁人不成？但……秦大娘子，你也该知道，神鬼的事情，自古以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现在云公子做了这样的梦，他告诉我，但凡那梦里所说的是都会报应在他身上，他的余生会厄运连连不得安宁，他都绝不敢再起念想，只宁愿自己受这些苦。但现在说都会应验在沈小娘子的身上，他这才火急火燎日夜兼程地赶回来，请了我来和秦大娘子你提亲。”
秦梦月听了，做出一副沉吟的样子来，心里也着实佩服媒婆的这张嘴。
她自然知道萧云朔是打算以‘云公子’的身份来提亲的，她作为一个婆婆，这里自然不可能连反对一下都不反对就答应，本来想着怕是要全靠演技了。
没成想，这王媒婆居然编造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倒是省了她不少的事情。
王媒婆说完，故意停顿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秦大娘子，你看……我也知道你家只有孤儿寡母，有沈小娘子在，你心里也好跟已经不幸薨了的太子交代，生活上也不至于太过辛苦。但……现在按这预知梦的意思，你若是霸着不肯她改嫁，那她日后可是注定了要厄运缠身的，搞不好连秦大娘子和几个孩子也要跟着遭殃。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度一些，就答应了这云公子的提亲，让沈小娘子嫁了吧？”
王媒婆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云公子特意交代了，沈小娘子被她亲爹及娘家姨娘庶妹欺负，因而决绝地和渣爹划清了界线断绝了关系这些事，云公子也都有耳闻。现在秦大娘子就是沈小娘子的亲人。云公子想着，如果秦大娘子愿意的话，云公子愿意认了秦大娘子做干娘，等和沈小娘子成亲以后，也将秦大娘子和小弟弟等一起接回云府，日后他就以儿子的身份，来给秦大娘子尽孝！这样一来，沈小娘子名义上岂非依旧是秦大娘子你的儿媳妇？你另外还得了一个孝顺的干儿子，可以说是两全其美啊。”
秦梦月听了，又假意沉吟片刻，接着才长叹一声，道：“王大娘子，你所说的这些话，其实不无道理，我也不是什么混账糊涂东西，自然知道王大娘子你是一片好意。风荷年纪小，我拘着她非要守几十年活寡，我也于心难安。只不过，这婚丧嫁娶的事情，我虽然是婆婆，到底也不好连本人的意思都不问就答应下来，这样吧，今日王大娘子且先回去，等我问过风荷的心思，明日再回复王大娘子，不知可不可以？”
王媒婆听了，当即笑道：“那怎么不可以？这肯定是要问过考虑过才能答应的不是？那今日我就先回去了，等明日一早，我再来问秦大娘子你的回复。”
等将王媒婆送走了，关上了院门，秦梦月唇角才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高兴着高兴着，眼泪却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想想这快一年来的各种变故，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几度峰回路转。
现在，朔儿终于可以再度叫她娘亲，他和风荷这对刚成了亲便分开的苦命鸳鸯，也终于要修成正果了，这怎么不叫她又高兴又忍不住叹息呢？
沈风荷早就在里屋将秦梦月和王媒婆之间所说的话都听到耳中，这时也从里间出来，看到秦梦月正在落泪，赶忙迎上去，问道：“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
秦梦月赶紧擦了擦眼泪，笑道：“娘是高兴。你和朔儿自从成亲，就一直没能好好地在一起，真的是委屈你了。现在你们终于能好好地在一起了，他也能再叫我一声娘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沈风荷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我怎么样都还是其次，殿下能够认了娘，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今晚我看看多做几样好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娘和殿下相认……。”
秦梦月擦了擦眼泪，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你忘了另外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了，你和朔儿的事情……”
沈风荷不由得脸颊通红。
这事儿……秦梦月看样子连问她的意见的意思都没有，可见是觉得她‘嫁’给云公子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未考虑过她拒绝的可能性。
萧云朔那里，怕是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这也难怪，天底下无论是谁，只怕都不太有可能会有人明目张胆地拒绝储君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的命令吧？
沈风荷在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种情形，拒绝的‘不’字，着实是说不出。
“娘，咱们还是按照王大娘子的意思，先让‘云公子’认了娘做干娘——这件事，自然是要请全村上下来吃顿饭，一起庆贺的。等认了亲之后，再说成亲的事情……”
秦梦月想了想，道：“我看还是两件事一起弄比较好。娘知道，你这是替娘着想，先认了干亲，再说成亲的事情，村里人不至于说娘这是跟着你沾了光了，白捡了一个‘干儿子’。娘不怕这些闲话的。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地住在一起，这些外人的话，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沈风荷听了，不由得干笑了两声，她能说，她其实单纯只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吗？
第二天一大早，王媒婆果然准时来了，秦梦月便将沈风荷同意了的事情告诉了王媒婆。
王媒婆听了，高兴得脸都笑成了一朵花，道：“秦大娘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这里先恭喜了。等我立刻去回了云家，让他们尽快准备聘礼，前来正式提亲，哦对，这认亲的事情云公子说了，也是需要张罗一下，这可是双喜临门啊！秦大娘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立刻扭着屁股去云家报告好消息去了。
乡下地方，这样的消息传得一向是很快的，不出半日，云公子请了媒婆去向沈小娘子提亲，并且还打算任秦大娘子作干娘的事情，便在村子里全都传遍了。
“我就说了吧，那云公子定然是看上了沈小娘子的，定然会求娶的，这不正式提亲了么？”
“云公子人确实仗义大方，你说哪有去了亲，还把婆婆和小叔子小舅子也一起娶进门的，但人家云公子愣是开口全都接回家来不说，还要认秦大娘子为干娘呢！”
“这也不能这样说。你们忘了秦大娘子和沈小娘子的身份了，真要说起来，云公子还是高攀呢！”
“此一时彼一时。什么皇后太子妃，那都是过眼云烟了，现在来看，沈小娘子确实算是高嫁了啊……”
“云公子那样的人品家世，怎么偏生要求娶一个寡妇，我那远房侄女多好的人选啊，搞不懂！”有人持不同意见，甚是懊丧。
杨大娘子听了，立刻笑骂道：“哎呦！你这还惦记着你远房侄女的事呢？你们是不知道，人家云公子搬来村里的第二天，她就兴冲冲上门去给她那远房侄女提亲，结果被云管家几句软钉子给拒绝了，她就天天编派说人家云公子身体差，就算娶了亲，寿命也不长什么的。现在又开始后悔了？真是……”
那人被戳到了痛处，狠狠地瞪了杨大娘一眼，一扭身子回自己家去生闷气去了。
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一旁背着竹篓走过去的沈梅心脸色不由得一阵铁青。
该死！没想到云公子也好，沈风荷那个贱人也好，动作居然这样快！
她还没来得及筹划，前一步的事情也还没有做完，云公子居然就去提亲了！
不行！她绝不能让他们顺利成亲！
唠嗑的人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云管家好像派了人去买食材之类的，我早上看见云家后门有两辆大车停着呢，车上都是买的鸡鸭鱼猪羊之类的，还有不少腊味……想必是要设宴准备成亲的宴席呢。”
“云家人丁单薄，秦大娘子家又是被流放过来的，家里也并没有什么亲戚在这边。这云家买那么多食材，你们说会不会是打算宴请咱们全村的人啊？”
“你倒是想得美！你问问谁家成亲的喜宴会请全村人啊？那得花多少钱啊？还不都是只请自家亲戚。”
“那也说不定，云家那样的家底，一贯也是大方的，可能还真会请全村人呢！”
大家这样说着，沈梅心不由得听得有些入迷，走路也慢了几步。
杨翠翠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她的咳嗽不仅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不过家里边萧云启和沈世安也差不多，就连梅心也时不时地会咳嗽两声，再加上梅心说兴许只是有些风寒，她已经问过村里有经验的人，上山采了些草药给大家熬了喝了。所以，她也不好开口单独说想去看大夫。
“梅心……咳咳！你看什么呢？快点进山吧，若是晚了，回去又要被你爹和姑爷骂了……”
沈梅心回过神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计划，她转过头来，看杨翠翠咳嗽，自己也跟着咳嗽了两声，这才说道：“娘，没事，咱们走吧。”
最近一段时间，她们进山，其实都只是为了有一个出门的噱头，好跟村里的几个男人联络。
现在，除了最开始的朱大壮和外村的那个张有才之外，杨翠翠另外还物色了同村的两个人，一个姓王，叫王三，一个姓李，叫李狗子。
当然，光听这些名字就知道，这肯定是沈梅心看不上的，自然也就只是用些狐媚的法子只是吊着他们，并未让他们真正碰过。
今天进山，是要跟王三见面。
两人假意采了些蘑菇之后，便朝着山中和王三约好的地方走去。
刚到了地方，两人朝着四周查看片刻，见没人之后，刚要开口对暗号，蓦地一个人影猛地冲出来，一把抱住了沈梅心。
“啊！”沈梅心低声惊呼起来。
对方却已经低声道：“梅心妹子，我可想死你了！”
杨翠翠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跳出来的是王三，这才没好气地道：“王三，你怎么这样唐突？差点没把我们吓死！你快松开梅心，若是被发现了，咱们都得被浸猪笼！”
王三在沈梅心身上一通乱摸过了把瘾之后，这才松开沈梅心，涎着脸笑道：“干娘，我这不是太想梅心妹子了吗？干娘和妹子都别生气了，你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过来！”
说着，他走到一棵树的后面，掏出一只野鸡来，道：“你看，这可是我专门去镇上集市上买的鲜活的野鸡，足有三斤重呢！花了我五六十文钱呢！”
杨翠翠见那么一大只野鸡，果然消了气，风情万种地朝着王三斜了一眼，笑道：“你倒是个孝顺的。”
说着，杨翠翠已经抬手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野鸡，完了还禁不住又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若是以往，杨翠翠也算是半老徐娘，像王三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一般也会被迷得恍惚一阵，不过杨翠翠这几日脸色灰败，现在再加上这个媚眼，就有些恐怖的感觉，王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移开视线，道：“干娘，你看这么大一只野鸡，您总该让我和梅心妹妹单独说一会儿话吧？”
杨翠翠斜眼看了沈梅心一眼，道：“梅心，你看王三这样的诚意，你就陪他说一会儿话吧，嗯？”
说着，她已经提着野鸡退到一边一棵树后面了。
沈梅心原本一向是不喜欢这样的，单独说话，就意味着要被动手动脚，虽然不至于到最后一步，但这些粗鲁的乡下男人，也足够她厌恶了。
只不过，今天她有别的打算，倒是未曾太过抗拒。
又被王三轻薄一通之后，沈梅心及时地抓住了王三的手，语气有些难过地道：“三哥哥，你果真是真心待我？”
王三一听急了：“眉心妹子，我的心你难道还怀疑吗？我若不真心，又怎会这般对你日日茶饭不思的？”
沈梅心听了，便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若真心，可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王三立刻说道：“好妹子，别说是一件了，即便是十件一百件，我都愿意！”
沈梅心又犹豫好久，才终于将想要王三做的事情说了。
王三听了，却不由得面色苍白，迟疑起来：“梅心妹子，这……这事不太好……”
沈梅心不等他说完，立刻将他推开，冷笑道：“刚还说什么十件一百件也愿意，现在就不愿意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咱们今日就是最后一回，日后……日后就当是不认识好了！”
王三急了：“好妹子，我就是犹豫一下，你怎么就恼了？我……我干还不行吗？”
沈梅心闻言，脸上换上一副羞涩的表情，低声道：“三哥哥，你不要以为是我心狠，实在是……我受了委屈，无处伸冤，心里总是郁郁，这也只不过是出一口恶气罢了。等到事成之后，我……我……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三哥哥……”
王三听了，脑子先是一懵，接着才反应过来沈梅心的话的意思，不由得激动得差点一跳三尺高：“好妹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梅心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人家都快羞死了，你还要人家重说……”
王三听了，赶忙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哥哥都知道，嘿嘿……”
沈梅心在山里幽会，这边沈风荷则是在张罗成亲的事情。
确切地来说，是秦梦月和几个小孩子以及王媒婆云府那边在张罗。
她这个当事人反倒是没什么事情要干。
本来，她还想着趁这几日工夫，再想想拒绝或者推迟的法子，不过王媒婆来家里的当天晚上，萧云朔就通过地道来了一趟。
她承认她是有点怂了，并且有些优柔寡断，在他灼灼的眼神之下，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默许的样子了。
一大早吃了早饭，秦梦月就笑吟吟地道：“一会儿城里裁缝铺的店家娘子会来一趟。”
果然到了快晌午，便有一辆马车到了门前，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婆子下了车，正是裁缝铺的店家娘子。
店家娘子带来了几套喜服，给沈风荷试过了。
这成亲的凤冠霞帔，原本都是未出阁的女儿亲自绣的。
只不过，要沈风荷坐下来刺绣，还不如杀了她，而且时间仓促，她又是‘再嫁’，也不必太在意这些，因此就直接从裁缝店买了。
试好了合适的，便将喜服直接留下来，给店家娘子付了钱，另外又给了些赏钱，那店家娘子喜得说了不少吉祥话，这才去了。
三个小家伙围着换上喜服的沈风荷雀跃吵闹不断。
“阿姐，你好好看哦！”沈一川说道。
“阿姐，长大了我也要穿这样好看的衣服出嫁！”沈青杏也天真地说道。
沈风荷禁不住轻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笑道：“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出嫁啊，就说这些话？”
沈青杏用小手捂了头，说道：“我当然知道！出嫁就是……唔……就是……就是去别人家……”
说到这里，沈青杏愣了一下，然后‘哇’地一声哭了：“阿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沈风荷：“……”
沈风荷哭笑不得地赶忙劝道：“谁说阿姐不要你们了？阿姐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会带着你们的，快别哭了，爱哭鬼以后可没人娶哦……”
沈青杏这才擦了擦眼泪，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咱们过几天就一起搬去那边云哥哥家里呢！”秦梦月忍俊不禁地插嘴安慰道。
沈青杏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哭了。
萧云昊反倒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见大家都在笑闹，便低着头一个人悄悄出去了。
沈风荷注意到了，便跟了过去，笑着问道：“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啊？”
萧云昊抬眼看了沈风荷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阿嫂，以后你是不是就不是我阿嫂，要去做别的小孩子的阿嫂了……是不是太子哥哥真的死了……以后……永远都回不来了？”
沈风荷怔了一下，心底忍不住柔软起来。
因为怕小孩子苦无遮拦的说漏了嘴，所以萧云朔还活着的事情，她和秦梦月一直没有告诉过几个小孩子。
虽然以前萧云昊也曾认出过萧云朔，但毕竟这么久了，而且他和秦梦月又是有意误导，所以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太子哥哥或许是越来越不可能回来了。
现在她又要‘改嫁’，就更证实了这件事。
沈风荷抬手摸了摸萧云昊的头，低声道：“昊儿，阿嫂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只有阿嫂和昊儿知道的秘密。”
萧云昊仰起头来，大大的眼睛已经挂着泪珠了，一抽一抽地问道：“什……什么秘密？”
沈风荷笑道：“就是……阿嫂和这个云哥哥成亲，是假的。实际上，阿嫂还是你太子哥哥的娘子，也永远都是昊儿的阿嫂。还有，你太子哥哥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
萧云昊怔了一下，然后才惊喜地问道：“真……真的吗？阿嫂你不骗人！”
沈风荷伸手小指，微微弯曲，笑道：“咱们拉钩，骗你是小狗。”
萧云昊这才转悲为喜，兴冲冲地也伸出小手来，和沈风荷拉了钩：“拉钩上吊，一半年不许变！”
沈风荷见他好了，笑道：“不过，昊儿可是和阿嫂说好了的，刚刚阿嫂说的话，是昊儿和阿嫂之间的秘密，昊儿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就算是一川和青杏，也不可以说，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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