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惊见女真
“莺歌儿,慢慢往后退。”
敌暗我明,手边又没有称手的兵器和盾牌,倘若敌人人数很多,一旦乱箭齐发,便是神仙也挡不住。
洪天泽边与亨利缓步后退,边低声吩咐莺歌儿。
莺歌儿边退边怒骂道:“暗箭伤人的鼠辈,有种出来啊!”
出乎预料,骂声刚落,扑通通几声,三人正前方数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上纵身跳下几条汉子,接着从左近的树林里面又钻出几道黑影,与先出的几人并肩而立,当先一人用生硬的汉话,瓮声瓮气道:“偷别人的猎物,可耻!”
三人停住脚步,凝神打量,只见对面总共站着七个男子,尽皆赤裸上身,露出一身虬结的筋肉,身负弓矢,腰悬利刃,其中两人肩头还扛着半片野猪,看来乃是林中的猎户。
莺歌儿被“偷”字激怒了,刀尖遥指对方,怒叱道:“这老虎是姑奶奶先看见的,也是姑奶奶连发三箭射死的。哎呦,打猎的时候不出力,没本事,等人家把事做完了,出来吃现成的,哼,做梦!别以为人多我就怕你了,想硬抢,先问问姑奶奶的刀子答不答应!”
不知道是被莺歌儿一通连珠炮的叱骂给镇住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对面好一会才出声,不过,这次不是用汉话,而是用其本族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这时,洪天泽的目光无意中落在对方光秃秃后脑勺下挂着的发辫上,不禁心中一动,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莺歌儿再次开腔了,不过,用的是跟对方相同的语言——小丫头也看出来了,对面确实是女真人,同族!
为首的女真人年龄在二十上下,比其他人高出半个头,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身材匀称结实,嘴角总是带着讥诮的笑意,此人站在中间位置,双臂环抱胸前,听到莺歌儿讲出流利的女真话,原本冷峻的表情陡然融化,变成了惊愕与怀疑。
洪天泽听了一会,大部分是莺歌儿在说话,不但语速很快且声音高亢,想来见到自己的族人有些激动,可是当他侧身察看莺歌儿的表情,没有看到想象中见到亲人的喜悦,反倒还是满面怒气,不禁一愣,忙低声问道:“怎么?他们不欢迎你这个同族?”
莺歌儿的回答让洪天泽差点晕倒:“我骂得正起劲呢,都忘了是来找他们的!”
这时,崔昌植已经带着两名家丁牵着马匹赶过来了,听到莺歌儿的话也是脸色大变,连忙劝阻道:“别吵了,别吵了,委实是咱们错了!”
莺歌儿骂人的话说了半截,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崔昌植,低吼道:“老崔,你到底是哪边的?嗯!”
洪天泽和亨利也感到有些诧异,看着崔昌植,等他给出解释。
崔昌植苦笑道:“那个女真人说,他们追踪这只老虎整整五天了,之所以没有下手,是因为要寻找机会射老虎的眼睛以确保虎皮没有损伤,这样才能卖上好价钱。没想到被咱们突然杀出来,老虎杀了不说,还把虎皮给毁了,刚才放箭是气不过吓吓我们,要是真的射人,咱们不可能躲过的。”
洪天泽回想了一下,自己接住的那枝箭力道委实很弱,从落点来看,好像真的不是冲着人射的,心里立刻信了大半,“老崔,猎虎果真有这许多规矩吗?”
崔昌植连连点头,道:“虎皮珍贵,一般都是皮货商先付了定金,猎人才肯下这苦功夫。你们有所不知,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是因为老虎独来独往惯了,绝不容许其他老虎在自家地里出现,整天在自己领地里游荡,有时一天之内走上好几十、上百里地也是有的。在这深山老林里,跟在老虎后面走这许多路,你想该有多难。”
洪天泽和亨利听了心悦诚服,崔昌植见状进一步说道:“女真人部落大多渔猎为生,极重信义,断然不会虚言蒙骗的。”
莺歌儿在侧耳倾听的同时,不住眼的打量着对面的动静,没想到,自从看到崔昌植之后,他们便一言不发,好似知道崔昌植会替他们解释一样。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莺歌儿便用女真话继续交流,不过,声音跟表情都缓和了不少,崔昌植边听边翻译给洪天泽和亨利,“小姐说她是外地人,不懂这里的规矩,看到老虎就打了。不过,既然山林不是你们家的,那老虎谁抓到就算谁的。”
洪天泽心道:这丫头难不成准备跟族人翻脸到底?
没想到,莺歌儿接着来个大转弯:“看在你们辛辛苦苦追踪的份上,这虎皮就算你们打下的,不过,必须卖给我,至于要多少银钱,随便你们开价,算是补偿。”
说完之后,莺歌儿促狭地冲着洪天泽眨巴几下眼睛,悄声说道:“哥哥家里有的是钱,对不?”
洪天泽苦笑着道:“有没有钱,一张虎皮总还是买得起的。”
这时,对面的女真人交头接耳商议了几句,为首之人当即迈开大步走了过来,在距众人五步之外站定,盯住莺歌儿上下打量起来,显得非常无礼,口中兀自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
洪天泽挡住莺歌儿,戳指怒道:“放肆——”
崔昌植慌忙从旁同步翻译、解释:“他说他叫阿鲁不台,问小姐是汉人还是女真人?”
听到莺歌儿报出姓氏之后,阿鲁不台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发出一连串的问题:“完颜部?那可是咱们女真人的皇族,早已举族迁移到中原去了,金朝被蒙古人攻灭之后,音信全无,传说是被灭族了,难道你是皇族后裔?”
莺歌儿毫不客气的抬出了皇族身份,并且简单明了的把自己这一支流落他乡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番。
洪天泽冷眼旁观,这个阿鲁不台虽然嘴里将完颜部称为皇族,可依旧一副桀骜不驯的态度,看起来实际上并没有把完颜部当回事,心中不禁同情起莺歌儿一家来。
莺歌儿原本是倔强要强的性格,既然对方不买账,便不再讲同族情谊,直截了当问他虎皮要多少钱。
阿鲁不台没有开价,而是要崔昌植说个公道价钱。
崔昌植解释说,一直以来,从中原过来的汉商,都是通过高丽人为中介来跟辽东部落民做生意的,再加上高丽人的形容外貌、举手投足与汉人和部落民迥然不同,是故阿鲁不台一眼便看出端倪。
崔昌植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少爷,给他一匹绢如何?”
莺歌儿惊叫道:“一匹绢?”
崔昌植改口道:“那我问问他半匹如何,虎皮已经破损,他在别处未必能卖上好价钱的。”
莺歌儿连忙阻止:“老崔,我是说你出价太低了!一匹绢不过几贯钱而已,换人家一张虎皮,是不是有些太那个了?”
洪天泽也觉得不妥:“苏杭一带,绢价虽常有涨跌,但贵也不过四贯而已。”
崔昌植恍然大悟,连连摆手:“诸位有所不知,离大宋越远价格越高,漫说辽东,便是我高丽国内,绢也要10贯钱才能买得一匹。用一匹绢换他一张破损虎皮,绝对是童叟无欺的价格。”
果不其然,听了崔昌植的报价,阿鲁不台先是有些难以置信,然后便连连摇头,表示不能占如此大的便宜,传出去的话,别人还以为自己强买强卖,岂不坏了名头?
莺歌儿可不喜欢商人讨价还价的把戏,直接回道:“既然觉得价高,那就再给我们加点东西,给颗北珠啊,或是来张貂皮,都行。”
阿鲁不台当即言辞激烈起来,崔昌植忙替他辩解,原来莺歌儿所说的北珠,乃是辽东特有的名贵珍珠,唯有在冬季江河结冰之后才能凿冰下水采摘,往往数百河蚌才能出一颗珠子,不但困难,而且有生命危险,其价值完全不是虎皮所能比拟的。
莺歌儿大为扫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自己说怎么办吧。哼,我们可没闲工夫替你把绢分开。”
阿鲁不台眉头紧皱,抬头挠挠青色的头皮上,用毅然决然的语气回答道:“我再给一张熊皮,换你一匹绢。”
洪天泽、亨利和莺歌儿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了,欣然接受。没有了分歧和争议,阿鲁不台的态度缓和了很多,高声唤过在后面戒备的族人之后,主动邀请洪天泽一行到他们的狩猎营地现场交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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