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满堂花
满堂花。
这是陈知白为这对镇纸起的名字。
砚台一点春。
镇纸满堂花。
咱也是个有文化的。
陈知白待墨汁晾干，小心把玩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入文昌塔，上床休息。
他休息时，后院天井中，月牙形水池无声无息地变了颜色，从原来清澈透明一点点变黑，漆黑如墨。
池子旁边的梅花树，也悄悄地伸展枝叶，抽出嫩芽，长出星星点点的花骨朵，并在太阳升起之前无声无息地绽放，片片如墨，墨瓣白蕊，挂满枝杈，并吐露出阵阵清香。
香气清淡却悠长，丝丝缕缕随风而飘，穿墙过户，散入石羊街街坊邻居家中，飘入县衙，弥漫在新宜县上空。
全城飘香，沁人心脾。
早起清扫大街的劳役抽抽鼻子：“好香！”
同伴跟着点头：“这味道，很特别，不是一般的香味。”
“香粉？”
“更像鲜花。”
“梅花？”
“对对对，梅花香，我春天在城外闻到过，但没这么好闻。”
“哪儿传来的？”
“……”
这时，夜香工赶着马车路过，留下阵阵臭味，但很快被奇异的梅花香驱散。
两个劳役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异象！”
又道：“要么是文宝出世，要么是精怪出世，要么是某个才子写了好诗好词……难道陈童生？”
俩人提着工具直奔吉祥客栈，越靠近，香味越浓郁。
是梅花香！
但又不是一般的梅花香！
这时，县令王怀茂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吉祥客栈门口，冲着两个劳役淡淡道：“回去扫街。”
俩劳役见状，急忙转身离开。
但又有其他人陆续赶来，有早起的普通人，也有居住在城内的儒道修士，还有捕头徐正风以及七八个捕快。
全是闻香而来。
王怀茂暗暗皱眉，却笑道：“大伙儿鼻子很灵验啊，一大早就闻着味儿了。”
县学教谕刘慎思捋须轻笑：“已是盛夏时节，这里却传出如此浓郁的梅花香，由不得老夫不走这一趟。”
乡绅朱潮平舔着肚子，摇着折扇，也笑呵呵道：“夜深风摇墨梅影，清香浮动入千家，老朽闻着这味儿就知道与陈童生那篇墨梅有关系。”
“朱先生好文采，如此佳句章口就来。”
“呵呵呵，堆砌辞藻而已，与陈童生相比，如小儿涂鸦，浅显之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相互恭维几句后，王怀茂笑道：“天色还早，陈童生还在酣睡，咱们几位总要有人站出来扰人清梦，朱先生，你来？”
朱潮平连忙摇扇子：“我与陈童生非亲非故，也未曾谋面，不敢扰他美梦。”
王怀茂看向刘慎思。
刘慎思也摇头：“老朽不喜别人扰我清梦，更不喜扰人清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倒是王大人与陈童生有过一面之缘，还是您来吧。”
朱潮平跟着笑道：“王大人身为新宜县父母官，自当奋勇争先，请。”
刘慎思也做手势：“请。”
王怀茂作无奈状：“你们呀。”
一边摇头，一边抬手敲门：“陈童生，朝阳初升，暗香浮动，何不早起观日赏花品鉴梅香？”
卧室内。
陈知白听到王怀茂的声音，猛然惊醒，下意识抽抽鼻子。
好香！
梅花香！
这时节哪儿来的梅花？
等等，在这个世界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算稀奇。
不过这味道还真不一般，清淡却悠长，丝丝缕缕若隐若现，吸入鼻腔却又回味悠长，淡而隽永，香味更带着一丝……文气？
跟我有关？
难道……
顾不得穿衣服，跑到后窗，探头朝天井内张望。
真是这株梅花！
而且真的变成了墨梅！
一夜之间，从普通红梅变成墨梅！
等等，连池水也变黑了！
这便是圣人之威？分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展示原创文景，便影响到现实，造就如此奇景。
不过，有什么用？
这棵树和这一池子水能变成文宝吗？
记忆中没有相关信息，毕竟圣人现世的次数极少，几乎所有与圣人现世相关的信息都模糊不清真假混杂。
陈知白仔细观察片刻，没有发现其他特别之处，这才穿衣下楼开门。
开门瞬间，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朝门口众人拱手：“诸位，清早来此，所为何事？”
王怀茂拱手笑道：“向你道喜。”
“喜从何来？”
“自圣人而来。”
“请大人详解。”
王怀茂心中恼怒，却笑道：“你取景入诗，以诗言志，得圣人青睐，以原创文景映射现实景物，造就一处新圣迹，你说是不是喜事一件？”
“圣迹？”
“与圣人相关之奇观异景均可称之为圣迹，但少有人如你这般能把自家天井变成圣迹，只此一件，你便足以名留青史。”
陈知白记下圣迹这个词汇，再环视众人，淡淡道：“多谢大人告知，只是陋室逼仄，必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王怀茂笑道：“是我们打扰了，只求入内一观，看过便走。”
又回头朝众人道：“若是无事，便各自散了吧，不许叨扰陈童生清修。”
说完，朝陈知白再拱手：“小陈先生，只我与刘教谕、朱先生入内，如何？”
陈知白侧身：“请！”
转身进入房间，引三人穿过大堂进入天井。
天井不大，不对外开放，在所有客房最后边，有单独的后门，幸免于火难，重建之后，还是原来模样，却比原来更干净整洁。
鱼贯而入。
王怀茂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文气精纯且充沛，且自带清香，若是在这里修行，有事半功倍之效。”
刘慎思目光落在梅花树上，盯住墨瓣白蕊的花朵，精光闪烁。
朱潮平煽动扇子的速度明显快了几拍，视线落在梅花树上，也舍不得挪动视线，更下意识吟诵两句：“墨色轻染梅枝俏，绿叶摇香映梅娇。”
又喃喃赞道：“墨瓣白蕊，绿叶清香，妙，妙，妙啊。”
王怀茂也摇头晃脑地诵念：“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这株墨梅，可为越州第一梅！”
刘慎思点头赞同：“世间梅花多种多样，以正白色、粉红色、粉白色居多，墨色极少，应佳作而生，秉文气而变，因圣人而化，莫说越州，便是全天下也不多见。”
朱潮平接着点头：“若只是颜色神奇，那也罢了，看一眼即可，可这株墨梅却不同，虽未开窍化形，却已有非凡之底蕴，已是一件活生生的文宝，随着墨竹一诗广为流传，必然会日渐精进，成为罕见的儒道精灵，迟早开窍甚至化形。”
王怀茂接着感慨道：“便是现在，也已不凡，沐浴在清香之中修行，可精纯文气熏染神意辅助修行，可与主人同修炼共精进，天底下儒道修士不知凡几，拥有这般宝物的却屈指可数。”
几人感慨一番，这才看向陈知白：“小陈先生，恭喜恭喜，刚除死敌，又得至宝。”
“洪福齐天者莫过于陈童生。”
“天下至宝，有德者居之，也就小陈先生这般才华横溢者能得这般灵华之物青睐。”
陈知白依旧面无表情，只拱手回礼。
这时，朱潮平的目光落在月牙形的水池上，忽然瞪大眼睛，失声喊道：“这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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