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纷缠线(二)
目光一沉,知道是刚才与朗岑若拉扯之中的失误,越祁修的脸色不免有些奇怪。然而这在秦桑看来,却是讽刺的可以。那本就刺痛的心显然已经没了知觉,就这样有些呆傻地站在原地,脑中漂浮的全是朗岑若胳膊上消失了的守宫砂,让她心颤。
“桑儿,你听我解释……”
伸手打断越祁修的话,秦桑的脸上浮现一丝疲惫:“解释?王爷跟我有什么可解释的,三妻四妾很正常,对方又是身份居高的郡主,郎情妾意又关我什么事?王爷现在要跟我解释,难不成是要说你二人欢好之时,你完全没有意识,是被迫的?”
这话,确实是过了。越祁修原以为秦桑只不过是气他对她的隐瞒,气他骗了她,决然没有料到自己那么久的付出现在会完全被她推翻,一切都成了尘烟。剩下的,就只有她的不信任和怀疑,可是他自己又何曾好过。
眼见越祁修的沉默,秦桑自主地将这当成理亏,嘴角边缓缓扯出一抹凄冷的笑:“无话可说便是自然,王爷请回吧,祁王妃还在家中等着您呢!”说罢,甩袖便要离去。
转身,侧头,与此同时还有泪水开始不断地蔓延,只是为了不让越祁修发现,秦桑巧妙地避开他的目光,依旧挺直了身子离开。越祁修伸出的手僵在原地,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那层层湿意竟蛰得他生疼。
秦桑就这样再一次从二人独处的画面中逃出,连城虽然退下,却一直都在暗中,看到此处,却也不得不长叹一声,似乎这两人之间的隔阂越发大了。越祁修的隐忍虽然能保得住秦桑的性命,但是长久下去,误会加上埋怨,只怕即便到了能解的那一天,事态也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慢慢从阴影中走出,连城站在越祁修略显得单薄的身影前,没有任何话语,却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
越祁修抬头,看着连城一脸无奈的样子:“罢了,我没想到,她竟如此在意。”
沉思的表情慢慢占据了面庞,连城苦笑道:“若是你见了她平日的样子,自该是知道她为何会这般在意了。”
“我自然是知晓的,可是眼下,我实在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被他们发现。你刚才也看到了,即便是遂了她的意娶了她,她也依旧会耍着性子来找桑儿麻烦。也多亏了你在,不然桑儿又要受委屈。”
思忖许久,连城还是选择开口:“王爷,不瞒您说,属下觉得桑儿最近的变化太大,就像刚才朗岑若挑衅来说,若是平时,定然又会是一场纷争。桑儿的烈性子你我都是心中有数的,可是她何时这样冷静地对峙过。”
听出连城的画外音,越祁修严肃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绝世凌寒的功效你我都大概清楚,可是却始终忽略了一点。它虽然在秦桑情绪暴走时可以控制本体,但是被压制之后却始终是有风险的。桑儿最近的改变太大,我不得已又翻了师傅曾经记载过得功效来看,发现绝世凌寒被压制之后会释放出一种冷化心绪的液体,使被寄生的主体慢慢产生情感上的变化。”
想起秦桑这些日子越发的冷淡,越祁修发现似乎在上次得知了程文茹死讯之后,秦桑便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冷淡,平静如水,有时给他的感觉竟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知觉,亦没有感情。
加之这些日子两人的争对,秦桑所有的表现在他看来很不正常,可是却不知道为何转变的这么快。现在看来,倒真是那绝世凌寒在作祟。可即便如此,他们却还是没有一点办法能够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凭这股霸道的力量让秦桑变得不再是秦桑。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越祁修终于沉重出声,却是比什么时候都觉得挫败。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女人,最后还是逃不过那古怪蛊术的侵蚀,这种事情,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眼下……只怕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控制得了,虽然桑儿现在清淡了许多,但是朗岑若的日日挑衅,难免她不会发作。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恐怕只能……”
见到连城微微苍白的脸,越祁修忽然明确道:“连香?”
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连城道:“连香的血毕竟是巫女极阴之血,与桑儿倒是相同。只是这些年经过各种毒物蛊虫的培养,再加上她巫术的训练,已经是巫族之中的佼佼者。然而就是因为这样,她的血才是能镇压一切蛊术的关键。”
虽然不太明白连城的表达,但是想到被自己误杀的连香,越祁修不免有些内疚。带着愧疚的表情自然被连城看在眼里,可是却不知该如何释怀。再怎么样,连香毕竟都已经离开了,不管是谁造成的,眼下最关键的是不要让秦桑步上她的后尘。
“可是连香已然离世,我们又怎么利用她的血来镇压桑儿体内的蛊阵?”道出了问题的关键,越祁修略带着急道。
“无妨,巫族之人因为自身特殊的体质,即便是长眠于地也不会存在尸身腐烂的问题。只不过……”
“难不成还要去挖了连香的墓才能办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着连城的话,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虽然有些不人道,但是为了秦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连城一愣,心中虽然苦楚却仍是正经道:“那倒不用,毕竟是已死之人,能不打扰就尽量不要去打扰。只不过若要引血,须得布阵安排,而且最重要的,是要桑儿自己愿意才成。”
越祁修一怔,随即便感到有些挫败。秦桑的性子虽然有了很大转变,但是内里的倔强却还是丝毫没有差别。连香的事情她所知甚少,若是此刻再让她知道连香是被自己误杀,而且还要利用已死之人的血来镇压她体内的蛊阵,只怕秦桑是说什么都不干的。
如此一来,二人便犯了难,毕竟若是秦桑不愿,只怕将她绑去,都是没有用的。
思量许久,却是越祁修率先道:“罢了,此事从长计议,眼下她的状态……也不适合跟她说这些。”
连城沉默不语,却也赞同了越祁修的话。两个如此了解秦桑又免不了隐瞒欺骗秦桑的男人,此刻倒真是如芒在背,进退两难了。
跟连城安排了细节方面的事情,要求他好好照顾秦桑之后,越祁修便离开了别院。想以前之所以买下这个院子,是想着与秦桑闹别扭时,自己好歹有个睡得地方,免得再被她赶出门来。然而此刻真的派上了用场,住在这里的却不是他,反倒是秦桑自己了。
想起她之前的固执认为和误会,越祁修心中酸楚,却说不出半个解释。是了,以秦桑现在的心情,要是他说他从未碰过朗岑若,她又怎会相信呢?毕竟,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贞洁证明,便就是那守宫砂了吧。
可是谁让那朗岑若偏偏不同常人呢,自小体弱多病,常年泡在药罐子里不说,还差点因为一场风寒死掉。而后来有所好转,却听说是楚王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位高深神医,在仔细把脉之后即刻就开出了房子。大概三五日的功夫,朗岑若的病好了大半,身子也慢慢强壮起来。
只是,也许是那药性所致,朗岑若一切皆好,却独独失掉了守宫砂。虽还是处子之身,却是没有了象征之物。当时,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到今日,还知晓这件事情的,恐怕除了朗岑若与楚王之外,也就只有自己了吧。
然而楚王在知道以后,伤心之余更多涌出的却是内疚,是以便将朗岑若日日捧在手心,所以才有了她今日越发跋扈的性子。可是仔细想想这件事,越祁修却觉得那神医的来历太过诡异。失了守宫砂这等奇妙事情暂且不说,光是那神医从未有人见过,便就已经足够人们议论纷纷了。
当然,除了楚王本人。
因为,他却是唯一一个见过神医,并且与其有过交流的人。
总是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越祁修想想,却丝毫摸不到头脑。若说这也是楚王安排好的一步棋子,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抬头,忽然就到了祈王府。想起府门内的景象,越祁修当真是一百个不愿意进门。更何况之前秦桑又让朗岑若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自己偏帮着不说,还凶了她,只怕回去又是一场恶战。
这段日子,忍得最辛苦的,只怕非自己莫属了吧。
“怎么,现在连自己家中都不愿意回了?若是被门内之人知道,只怕你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略带嘲弄的声音忽然响起,越祁修并未转身,却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本王倒不知你竟然如此空闲,楚王养着你,难道是玩乐的吗?”
暗影听了此话,脸色瞬间惨白,一双眸子带着不置信盯着越祁修的后背,或挣扎,或埋怨,似乎还有点点情绪,不甚真切,却是纠结不已。
“我只是来看看。”挣扎许久,暗影却只说了一句。
冷哼一声,越祁修转身道:“看看?看什么,看本王是否中了你们的计,是否已经身首异处?呵,暗影,你们真是打得好算盘,可你们别忘了,本王也不是吃素的!”
紧盯着越祁修带着怒气的容颜,暗影一笑,不甚凄凉:“祁修,我在你眼里,难道就如此不堪吗?”
懒得跟他纠缠在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上,越祁修转身便走。与其面对这个纠缠不休的暗影,他反倒宁愿回去面对朗岑若。然而不等他迈开步子,便见暗影闪身挡在自己的面前,倔强道:“我来是要告诉你,派人好好盯着秦桑,楚王近日就要对她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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