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碎青石(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楚王身边的第一守卫——暗影。长相唯美,雌雄莫辩自然是他拿的出手的本钱,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封成暗影,长年工作于黑暗之中,鲜少露面。
而他与越祁修之间不得不说的关系,却是二人从小师从同门,属于师兄弟一类的人了。只是不知为何,早年他似乎犯了什么错被逐出师门,从此以后便再无他的消息。此刻正是紧张之时,暗影突然地出现无疑是给越祁修敲响了警钟,示意他,暗影的出现便等于楚王的威胁。
“师弟,许久不见,也不请我去你府中坐坐?”说完,伸长脖子刻意望了昏迷中的秦桑一眼,“祁王妃看着,情况似乎不太好。师弟你这个夫君,只怕要更加贴心照顾才是。”
“不劳你费心。”冷冷开口,越祁修明显不愿给对方好脸色。而那暗影不知是天生脸皮厚还是怎地,丝毫不在乎越祁修的态度,反而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墙边,眼神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你的夫人,自然用不着我来费心。不过若是她的存在造成了什么威胁的话,那,可由不得我了。”
冷漠的提醒带着几分威胁,暗影语气听着轻巧,可那眼中的狠戾却让人不可小觑。越祁修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心中满是不悦道:“你可知,威胁本王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无所谓地耸肩,暗影道:“别人如何我不知晓,至于我自己,呵,祁修,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做无用功。这一局你注定要输,与其看着心爱的女人惨死,倒不如忍辱偷生将她的命保下来。”
“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活着,要比死,有用多了。”
越祁修的呼吸瞬间紧蹙起来,他的目光凌厉,尤其在听完暗影这一番话之后,越加明显起来。然而怒归怒,暗影的这些话却从另一个角度提醒了他,秦桑身上所有的事情,楚王未必不知,他只是寻了个好地方,存了分好心思,然后看着他们表演。
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是生是死,最后的选择,全都在他越祁修手中。
见越祁修难得地沉默下来,暗影心知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然达到。嘴角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知道再待下去也无用,转身便准备离去。然而未等他迈开步子,便觉得身后风意来袭,心中暗道不好,却奈何不了越祁修已然架在自己脖颈的冷剑。
“你还是不明白。”收起了之前的笑意,暗影此时终于恢复了自己冷漠的模样。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以前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眼下我分不出其他心思理会你,但你且记着,今日之事,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我都会记在你的头上。”越祁修说罢,剑刃一滑,便轻易在暗影身上划下一道口子,然后转身从连城手中接过秦桑,进门离去。
随着那府门缓缓地关闭,暗影却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久到他自己都有些冷了。伸手摸着那浅浅的剑痕,看着指尖那点点鲜红,脸上却忽然爬上一抹怅然。
夜里的风渐渐冷下来,吹着他袍子的下摆。他终于回过头再度望了祈王府一眼,随即闪身,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的,只有那在空气中层层布满的寒冷,越发深刻。
天将亮,在众人渐渐转醒的时候,秦桑却还是沉睡着,那么宁静唯美,让人观望,瞬间便遗忘了昨夜的狰狞与恐怖。
越祁修衣不解带,就如此守了秦桑一夜。漂亮的凤眼下已经添上了淡淡的黑影,脸上露着疲惫,看起来疲惫不堪。
青崖和连城二人看着,却也不好再加劝阻。
“连城,你说今早桑儿便会醒来,为何到现在却一点反应没有。”声音低沉,越祁修的声音带着些许累意。
“王爷,桑儿的体质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已经产生了变化。属下没有研究过绝世凌寒的厉害,下药时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桑儿此刻还昏迷,只能说明我放进去的蛊阵还未消散,等她适应那股气力之后,一定会醒来的。”
听了连城的解释,越祁修却还是没有一丝轻松。看着秦桑沉静的睡颜,嘴角上翘,心中却苦涩不堪。
桑儿,他在心底问道,难道结局就只有妥协,才能救得了你吗?
“咳咳。”轻微地咳嗽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越祁修惊喜地看见秦桑手指微动,他紧紧地握住,见秦桑慢慢睁开双眼,带着朦胧和疑惑望向自己,一直望着,不曾将视线移开。
终于,似乎是记起了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些争斗,那些伤害,以及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她的娘亲,死了。而她的夫君,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
不知是冷还是心痛,秦桑平静地望着越祁修,眼中蕴起凉薄的种子,她这样看着,终于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将头扭向另一边,秦桑的声音哑哑的:“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越祁修呆愣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前一刻秦桑的温暖还如此停留在指尖,片刻,却只剩下冰冷。秦桑留给自己的后背,让他憋闷的无法适从。想要拉她起来,想要将她抱向怀里,想要大声跟她讲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跟你解释。
可是,他不能,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也许之后,类似这样的伤害,会有更多,更多。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简单一句,越祁修忍住不让自己再看秦桑一眼,转身离去。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秦桑的泪,还是落了下来。她紧闭双眼,任凭泪水打湿了侧脸,沾染了发丝,却固执地不愿发出声响。连城站在门外,听着房内嘤嘤的啜泣,看着越祁修的背影,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口。
善意的谎言,再善意,也是谎言。
如此固执而又别扭地,越祁修和秦桑便这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不闻不问,不声不响,越祁修将自己关在书房,而秦桑便将自己关在卧房。偶尔闷得慌想要出去透透气,却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众人,只能一边小心伺候,一边小心翼翼地猜测,却仍旧摸不到任何头脑。这样的冷战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没有一次像这样长久而……正式。
朗岑若在听闻眼线汇报给自己的这个消息时,狂傲地笑了。一切都在她和苏子初的布置之中,秦桑固执的误会,会比什么都让越祁修抓狂。而若在此时下一把猛料,越祁修便一定会答应她之前的要求。
望着宫门之中那越发清明的天,朗岑若口中喃喃:“祁修,我等那一天,等了太久。这是你欠我的,我别无选择。”
越祁修和秦桑本处在冷战之中,说是冷战,倒不如说是秦桑单方面的冷漠。越祁修之所以顺从了她,是因为面对朗岑若之前的要求,他不知该如何选择。而另一点,他很相信,若是自己一直没有做出选择,朗岑若定然还会有别的方法逼他选择。
因为知道了他的弱点,所以便这样随心所欲的利用。越祁修虽然恨,但是却无法反抗。于是便这样疏远,也许看到自己跟秦桑之间的别扭,朗岑若便不会刻意要求什么,也许,会从而放弃那个荒唐的要求和想法。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当他从连城那里拿到朗岑若写给他的密函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整个人愤怒地无法发泄。堂堂祁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是越祁修怎么都无法忍受的。朗岑若不断挑战他的极限,不过是想得到他的承诺。
原本想要继续拖下去,可是现在,却没有一点办法了。
因为,朗岑若已经抓到了秦桑那个所谓的“父亲”。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有自己的家室和子女,因为程文茹的恳求,才会在秦桑每一次的固执中,现身充当秦桑的父亲。程文茹会给他一定的酬劳,而他也一直很好地隐藏了秦桑二人的身份。
程文茹之所以找到这人,是因为当年前朝还在之时,这男人作为布衣坊的工人,曾经被命进宫送货。说来也巧,那一日他本就身体不适,恰好在刚刚进宫时就上吐下泻,狼狈不已。旁人见状纷纷要求将他拉出去,唯有程文茹伸出援手将他救了下来。
是以,便算是还程文茹的人情,这人扮演着父亲的角色,偶尔出面。越祁修没有想到,自己查了那么久都得不到的消息,却让朗岑若捷足先登,而心中的恐惧也逐渐大起来。
只因为在他面前的纸张上分明写着,若是他不愿答应她的要求,那么,秦桑最多活不过明天早上。
有些颓败地坐了下来,手中纸张轻轻掉在地上。连城弯身捡起,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也忍不住眉头紧蹙,最后才略带沉重地问了越祁修一句怎么办。
越祁修沉默,不知是早有定夺说不出口,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连城终于耐不住,出口道:“王爷,你莫不是真的要答应那妖女的要求?属下不信,她会真的将这事闹去楚王那里!”
“你以为,楚王什么都不知道吗?”带着浓重的鼻音,越祁修略带轻蔑地回了一句,“只怕此时,他正寻了个好戏台,看我们在上面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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