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杀的，谁教你学的中文
太阳明晃晃悬在头顶，他背上渗起薄汗。
那种被她看透的感觉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唐礼瑜的话让他觉得冒犯。
他喜欢和她打游戏时，只要专注突击，不需操心任何事的轻松感而已。
和信任有什么关系？
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词汇，他讨厌这个词。
“那这事算了。”
沈弈没再看她，领着吉娃娃往回走，唐礼瑜看着一人一狗远去的背影，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
她真怕沈弈坚持，幸好没有。
再这样下去，沉迷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
穗城的秋天一天比一天热，沈弈没再找她打游戏。
没有了他的加持，唐礼瑜的人气略有回落，好在她技术和实力在那，转化了不少粉丝，直播间人气倒也稳定在了前十。
超管来找她签长约。
[你合约快要到期了，人气摆在这，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你的。]
[这份长约签三年，每月保底播150小时，底薪是三万，礼物你和平台六四分成。]
[技术区的女主播不多，平台准备着重推你，把你打造成门面。]
[以你的直播频率，一天五小时轻轻松松就完成了，等签约完，我给你申请短号直播间，做个露脸直播，标题就叫……]
唐礼瑜截断他，[我不露脸。]
[哎呀，现在美颜摄像头很好用的，我给你寄一个。]
超管以为她是外貌焦虑，连哄带骗，[露脸首秀是全平台推广，来你直播间的人会非常多，活动的礼物收益平台一分钱不抽，全都归你，怎么样？]
[要是能把One请来连线，就更不错了，你想想那收益……]
唐礼瑜默了默。
[我不露脸，One也不会来。]
她的普通分成续约合同，前几天就提交上去了，系统一直审核不过。
超管连着找她说了两天露脸直播的事情，俨然一副她不开就不罢休的架势。
唐礼瑜脾气再好也有点烦了。
有几家直播平台不知从哪弄来她的微信，现在还躺在好友申请里，唐礼瑜挑了挑，通过斗猫TV的好友。
斗猫TV就是DLB签了直播的平台，风评还不错，对方热情洋溢邀请她跳槽，开出的底薪合同虽然没有番茄高，但同意她不露脸。
唐礼瑜和对方敲定意向，约好年后签约，就上了番茄后台，把之前的续约申请撤销回来。
她在番茄TV的合约还有三个月。
唐礼瑜前脚一撤销，后脚超管的信息就追了过来，[你怎么撤销续约了？]
[我不是说了吗，新合约有哪里不满意，咱还可以再商量的。]
[露脸直播真的很常见，你不要害羞，当主播就要豁得出去嘛。]
[我看了你签约的身份证，你这个颜值摆出去，绝对分分钟成为番茄TV一姐，我们还可以给你签MCN，帮你包装，进娱乐圈……]
唐礼瑜看得无语，她打开超管的个人主页，把备注改成【三个月后拉黑】，继续直播。
打完一把，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
[……]
[我听说了，你要跳槽去斗猫TV？]
[这点工资你也接受？我番茄可以开它的双倍！]
番茄和斗猫并称直播界两大龙头，主播互挖这种事早是常态了，番茄超管得到风声，并不奇怪。
唐礼瑜一句都懒得回，开了下一把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这把的队友比上一把更加糟糕，她试图指挥无果，反被队友呵斥，“女人玩什么枪战游戏？”
去特喵的。
超管蹲在她直播间等抓小辫子，唐礼瑜无声骂了一句，把队伍语音拉小了。
“被骂成这样都能忍住，耐性挺好。”
沈弈正盯着直播间发呆，冷不丁背后传来评价，他无奈回头，“你什么时候有偷窥的爱好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
沈听风拍了下他椅背，“人从太平洋挖回来了，去看看。”
无畏一共四个赛区，除了美洲，CN和EMEA，其余地区一律划进太平洋赛区。
这个赛区群魔乱舞，但综合实力也最强。
教练组下了大工夫，把去年太平洋赛区第二的上帝战队指挥挖了过来。
见沈弈进来，教练搓着手起身，指指身边染了一头银发的泡菜少年，“来来来One，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上帝战队的……”
“四GOD。”
银发崽中文说得磕磕绊绊，看沈弈的眼却亮晶晶的，“泥嚎，窝四GOD的Zero。”
“窝四，泥的，追求者~”
沈弈：“……”
眼看他表情寸寸皲裂，沈听风忍俊不禁，赶在沈弈发作前打圆场，“Zero是你的粉丝。”
沈弈黑脸，“我对这个名字过敏。”
他的粉丝群庞大，女粉多，男粉更多，线下赛现场随处可见他的灯牌，导播也喜欢把镜头给他粉丝。
有次比赛开始前，导播给了一个男粉丝镜头。
男粉丝骨架偏小，瞧着有些弱不禁风，他手里举着灯牌，见导播给了镜头，脸都羞红了，朝沈弈方向抛了个矜持的飞吻。
现场哄堂大笑。
比赛间里的沈弈手里端着水杯，眼睛盯着大屏幕上的灯牌，“他写的什么意思？”
什么【你是我的One，我是你的Zero】。
语句不通，不知道写的什么玩意。
外面那些粉丝怎么就笑成这样？
“那个，弈哥，你知道男男也有真爱吧？”
饺子憋笑憋得很辛苦，努力科普，“在男男情侣里，主导的那个叫1，另一个叫0，所以他的意思是……”
“他想让你爆他菊花。”
沈弈一口水全喷了键盘，从此对0这个数字咬牙切齿。
Zero显然对见到偶像这件事很兴奋，用稀碎的中文边说边比划，“泥，守卫好强☆(￣▽￣)/$:*，窝好稀饭，窝学。”
“泥转突击，太嚎了\(o)/，窝们可以一队惹。”
沈弈扭头看教练。
“他中文还说不明白，你是指望我们学韩文，还是指望他眉目传情？”
教练：“……要不先试试看，打一把？”
Zero没有国服账号，沈弈懒得折腾，上了国际服，带Zero打路人局。
两人顺利选到突击和守卫，游戏进入加载界面，沈弈看着对面奶妈的ID，愣了愣。
他排到了Carp。
Zero看见Carp，也咦了一声，“咦惹，介个美美窝曾见过的。”
……谁还带这泡菜崽看红楼梦了！
沈弈跳过吐槽问重点，“你认识她？”
“素的。”
Zero噼里啪啦和Carp打招呼，一边费劲用中文夸夸，“她，很腻害。”
“GOD看中窝，也看中她。但素，她不去，所以窝才得逞了。”
豁，还是Carp的手下败将。
沈弈不吭声，内心给Zero画了个重重的×。
那天救助中心门口不欢而散，沈弈就没再和Carp说过话。
看着银发崽在聊天框洋洋洒洒写英语小作文，沈弈瞅了一会，警觉，“你告诉她你在DLB试训？”
“素滴！”
Zero开开心心回答，“Carp怒那问窝适应吗，窝说，终于和One在一起了，很高兴(*▽*)~”
沈弈：“……”
再不开腔他就要被人当基佬了！
“天杀的，谁教你学的中文。”
沈弈咬牙切齿打字澄清，[我没和他在一起！]
直播间的水友头都要笑飞了。
——「哈哈哈哈哈谁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One搞基的地狱笑话」
——「震惊，我最喜欢的两个选手居然以我想不到的方式联动了」
——「Zero要去DLB？真的假的？」
——「Carp求你喊One神开播吧，孩子饿得嗷嗷哭」
唐礼瑜没看弹幕，她只觉得巧。
国服匹配到的路人队友太邪门，换国际服是想换换环境。
谁想到第一局就匹到他们？
她这把的队友还可以，有两个国人，另外两个不说话，看ID，估计是韩国人。
韩国在太平洋赛区是霸者，连续三年联赛，太平洋赛区前三名都是韩国战队。
他们不屑后起之秀的CN赛区，对CN赛区的战队更是嗤之以鼻。两个赛区粉丝成天扯头花，积怨已久。
知道对面是在试训Zero，俩国人队友跃跃欲试，嘀咕着要给Zero一个下马威。
唐礼瑜静静听他们讨论战术。
试训考察选手的综合实力，和队友排位只是其中一环，为的是看新选手的残局处理，以及能否快速融入队伍。
现在是休赛期，唐礼瑜猜测，大概是DLB的青训和陪练都休假了，沈弈才会带Zero打国际服。
路人局不像队内试训能做针对评测，可观察数据不多，队友这会针对Zero布置战术，倒是给DLB教练组帮了忙。
对局开始。
沈弈一如既往冲在最前，Zero迈着小短腿紧紧跟着，口中念念叨叨，“攻攻，冲冲。”
“走介里！不要去那！有包袱泥就死定惹！”
“窝指挥泥！泥怎么不听！那里不阔以！”
“……”
沈弈很想死。
Zero像只百灵鸟，在耳边哔啵哔啵叫个不停，中文又说得千奇百怪，每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才知道他到底说什么玩意。
进攻思路被他搅成一团浆糊，沈弈只觉得脑袋疼。
Zero吵是吵，枪法倒没得挑，几次都帮他补了伤害，只是对面Carp带着突击手和控场冲得凶，交锋下来各有输赢。
渐渐的，唐礼瑜发现了不对。
两个韩国队友不报点，不买枪，开局摸出部署区闲逛，看见Zero就冲上去送。
他们相当于三打五，队友发起投降，两个泡菜人也不点同意，纯纯恶心他们。
“这把打不了。”
唐礼瑜猜到两人意图，“他们知道这是Zero的试训局，故意捣的乱。”
Zero在上帝战队是首发，队内却还有两个指挥替补，只要一场失败，教练就轮换另外两人上。
竞争上岗压力巨大，不然Zero也不会接住DLB的橄榄枝。
泡菜人小肚鸡肠，人才我可以浪费，但是不能给你。
只要Zero拿到的都是无效人头，试训局的数据自然就废了。
“他们越不想我们摸清Zero，我们越要试他。”
唐礼瑜语调冷静，“这把可以不赢，但要把Zero的本事掏出来看看。”
三人达成共识。
下半场互换，他们疯狂冲击Zero防守的部署区。
“九九窝！”
Zero被打得嗷嗷叫，“Carp嚎凶，为甚麽，他们只打窝？”
能够在太平洋赛区第二的战队当首发，靠得自然不是滋儿哇乱叫。
Zero嘤嘤嘤也没闲着，防守同时还用中英双语指挥队友回防，可惜中文实在含糊不清，逼得沈弈不得不当临时翻译，“先锋走小道包抄后路。”
“控场给个前点单向烟。”
“副突击你去……你让他去哪来着？”
队友们：……
拿下最后一分，沈弈把鼠标一甩，靠在椅背上喘气。
天杀的，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累的仗。
教练为什么要让韩国人来当指挥？
“嚎激烈，窝稀饭。”
Zero也在喘气，但明显是兴奋的，“在韩国，窝们稀饭运营，打得很慢。”
“和泥打，节奏很快！但素泥不听我指挥，不阔以！”
沈弈：“你憋说话，我怕我揍泥。”
围观了全程的教练：“……”
Zero适不适合DLB还不知道，现在知道的是，他要在这多呆两天，整个战队的口音都能带跑偏。
“今天先休息吧，太晚了。”
把两崽子哄去休息，教练导出录像，抓着数据分析师和沈听风开始复盘。
这把虽然有演员，但对局质量不差，看了几回合，教练满意点头，“除了中文沟通还不太清楚，打法，反应，指挥，都挑不出毛病。”
“让他和One磨几个月配合，下赛季就不愁了。”
“磨不出来。”
沈听风笑着摇头，“Zero掌控欲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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