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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如芒在背


事实上,

  秋景文向金大海开口,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知道金大海是自己提拨起来的,向他借钱,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多少而已。

  选择向金大海开口,也是因为秋景文知道对方家境。

  金大海从部队转业,通过县里关系安排进了红旗厂,他家是城市户口,秋景文还去他家吃过饭喝过酒,知道他的父母都在一家机械厂工作,两个妹妹,一个在供销社,一个在邮电局,而他老婆余琴在银行上班,也是端着金饭碗的公家人。

  这样的家庭,一家六口人都上班拿工资,秋景文觉得从金大海手里,不说多,借个三五百应该不是问题,虽然三五百不是小数目。

  见金大海看出自己要借钱意思,秋景文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表情。

  “主任,你就说吧,需要多少?”。

  金大海很爽快地问道。

  秋景文没有回应,而是猛抽了两口香烟,然后将烟屁股摁进烟灰缸。

  他似乎在下某种决心。

  刘砶寒索要的三千块钱,必须筹集到手。

  否则,自己特务身份要是被揭发出来,那他的工作,他的家庭,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也都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些,他抬头望着金大海,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海,我就明说了吧,其实,不是我自己要用钱,是我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儿子最近讲了门亲事,女方非得要他家盖三间大瓦房,还要买三转一响四大件,一开口向我借三千,我家里也有点积蓄但不多,而且有一部分让我爱人存了死期,取出来不划算,如果你手头有闲钱,没存死期,就先借我三五百,我以后发了工资,再分期还你”。

  应该说,秋景文说的很清楚。

  秋景文编出这些内容,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随口就编出如此真实的谎言。

  没有任何破绽,话语中信息量也很大,非常要好的朋友向他老秋借钱,借钱用处明明白白,人家儿子要娶媳妇,盖三间房子,还要三转一响四大件。

  对于三转一响,金大海自然清楚,是指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以及手表。

  这可是从五六十年代后期流行的家用物品,也是许多年轻人结婚需要对方配备的礼品。

  秋景文毕竟多年前在培训班接受过培训,编出的谎言,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自自然然。

  金大海压根就没想过,秋景文是在向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甚至都没思考,直接向秋景文保证:

  “秋主任,那我借你五百块吧,我一会儿跟我姐联系,让他先替我取钱,我今晚就回县城,明天就把现金带过来”。

  秋景文想到金大海不会拒绝,但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地答应。

  “大海,我秋景文谢谢你呀,明天我打张借条给你”。

  “秋主任,要打什么借条呀,我对你秋主任,一百个放心”

  话音刚落,桌上电话响了起来。

  秋景文随即抓起话筒,一听是厂办主任赵红妮打过来的。

  “秋主任,我是办公室赵红妮,有一个会议通知”。

  “赵主任,你说,我听着呢”。

  “下午两点,在招待所会议室,召开中层干部正职以上干部会议,请准时参加,会议由省军工局领导组织”。

  秋景文一听省军工局领导来厂,便立马皱眉问道:

  “赵主任,省局领导过来,都是什么内容,要不要我们在会上发言?”。

  “秋主任,是周书记秘书通知我,让我通知各单位正职一把手参加,至于会议内容,我也不清楚,我想,既然是省局领导过来,内容一定很重要吧,记住哟,下午两点整,不要迟到”。

  “赵主任,不会,不会,一定准时参加”。

  说完,便挂断对方电话。

  金大海等秋景文放下电话便问道:

  “秋主任,省军工局领导来开会呀,都是你们正职?”。

  “是的,估计会议内容很重要吧”。

  秋景文说着,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

  “大海,走吧,到了午餐时间”。

  两个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又喊上郑岩石,三个人一起步行前往食堂。

  整个红旗厂厂区内,分为生产区和行政区。

  生产区由插满玻璃片和铁丝网的围墙隔离着,而行政区范围相对零散一些,除了两幢办公楼和各车间领导办公室,还分为后勤、工会、电影院和职工食堂等区域。

  食堂与招待所,以及电影都扎堆在一块。

  三个人刚走食堂门前,蒋玉萍和魏红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老秋,秋景文”。

  蒋玉萍清亮地喊了一声。

  在家里,当着孩子们的面,蒋玉萍经常喊秋景文他爸,有时候喊景文,但很少喊老秋。

  而在公开场所,蒋玉萍大多数喊秋景文老秋,有时候直接喊秋景文。

  秋景文自然听出是自家老婆声音,便停下脚步等着蒋玉萍。

  金大海和郑岩石两个人与秋景文打了招呼,便一起走进食堂,他们没必要充当人家夫妻之间电灯泡。

  蒋玉萍走到秋景文面前,看了看丈夫脸上气色,感觉还好,也就没说什么。

  秋景文与魏红相互打了招呼,然后两女夹一男,共同迈步走进宽大明亮的食堂。

  毕竟是个两千号职工大厂,虽然工人三班倒,但行政机关,包括后勤绿化等人员,来食堂用餐的人,也不在少数。

  红旗厂食堂,还是大跃进和公社化时候,建起来的大食堂,空间大的像吊装车间,上端足有十来米高,整个食堂可以容纳一千多号人就餐,开有十二个饭菜窗口。

  此刻,每个窗口前,已经排成了一条足有几十人的长龙队伍。

  魏红在前面排队,而蒋玉萍和秋景文排站在她的后面排着。

  蒋玉萍什么也没说没问,毕竟这是在食堂,她觉得所有的疑问,等到晚上回家再说。

  此刻的秋景文,与妻子想法一样,他甚至知道妻子心里有许多话要问她,也只能回家再交流。

  排队打了饭,付了饭票和菜票,三个人端着盒饭,在一张空餐桌前坐下。

  三个人吃饭时候,魏红就观察着秋景文,然后噗呲就笑了起来。

  秋景文也没回应,蒋玉萍却望着魏红。

  “魏红,你笑什么呀?”。

  魏红望了秋景文一眼,然后开口说:

  “玉萍,我认识你和你家老公,也差不多有二十来年了吧,昨晚上,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家秋主任冲着孩子发那么大脾气,还扇了你儿子秋收耳光”。

  说到这儿,她直接盯着秋景文眼睛看,接着又道:

  “秋主任,我以前可是研究过心理学,我敢断定,你最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事儿?而且事情不小”。

  魏红这样一说,秋景文心里一紧。

  心里暗想,这个女人成精了吗?还是会读心术?

  我有烦心事,她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他哪里知道,魏红是故意逗他开玩笑。

  她哪有研究过什么心理学,魏红和蒋玉萍上班一路上,包括在班上说了部分秋景文事情,她根据现象,分析出来的结果。

  秋景文毕竟曾经接受过军统培训,心理素质这块还算过关。

  “魏红,是吗?那你说说看,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秋主任,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帮你算算”。

  “呵呵,魏红,你别在厂医务室当医生,改行做算命先生得了”。

  “我说的是真话,爱信不信”。

  蒋玉萍知道闺蜜没话找话,只是想逗秋景文开玩笑而已,便插嘴进来。

  “魏红,别逗我们家老秋了,他才不相信什么生辰八字”。

  说话间,蒋玉萍无意间朝着秋景文望了一眼。

  这一眼,却望到了正坐在秋景文后面餐桌上的刘砶寒。

  而让蒋玉萍感到怪异的是,此刻的刘砶寒,也正好在望着她。

  四目相对,

  在空中对接了二三秒。

  蒋玉萍内心不禁一怔,

  因为她从刘砶寒眼神中,看出了他对女人的贪婪与欲望。

  当魏红也看到秋景文身后的刘砶寒时,也同样吃了一惊。

  两个女人都把目光投向刘砶寒,而刘砶寒却冲他们点头微笑。

  正在吃饭的秋景文,一见妻子和魏红都把目光投向自己身后,便自然地转过身来。

  却见刘砶寒冲他投过来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一个笑容,差一点让秋景文把手中的筷子扔掉。

  对于秋景文来说,时间在这一刻好像静止了下来。

  当然,毕竟秋景文当年受过特工训练,少年特工也是特工,心理素质真的很强。

  他没有与刘砶寒搭腔,而是立马转过身来,继续用餐,好像不认识身后的刘砶寒。

  秋景文一边用餐,一边快速思考刘砶寒这样做的用意。

  以他的智商,很快就明白,刘砶寒并非偶然,而是故意选择坐在了他的身后。

  也就在这一刻,

  秋景文突然理解如芒在背的词义,浑身感觉不自在起来。

  脑袋里想干掉刘砶寒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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