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苏琦


琴声已停,余音似乎仍在空气中徘徊,缭绕在耳畔。

  吴楚洵主动行了个拱手礼,道:“在下丞相府吴楚洵,方才被琴声吸引而来,倒是打扰了世兄雅兴。”

  既然穿成了丞相儿子,自然要在美人面前显摆。

  毕竟,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对面之人缓缓站起身来,笑容温和,嗓音低沉醇厚:“原是吴公子,幸会。这曲子只是随心之作,能得君子赏识,幸甚。”

  吴楚洵的耳朵似乎被一阵微风轻轻挠了痒,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微妙的电流感,仿佛穿透了他的耳膜。

  这是一个跟自己以往交往过的,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犹如天空的白云,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他眨了眨眼,随即恭维道:“如此佳作,竟是随心之曲,世兄大才。”

  对方抬起双眼,忽而一笑,让吴楚洵陡然生起一丝心虚,就像内心的小九九全然被对方看穿了一般。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摸摸鼻尖,咳了一声,笑道:“不知世兄如何称呼?”

  “苏琦。”

  “原来是苏世兄。”

  ……

  “苏琦?苏院长?”

  吴若眼睛都亮了起来。

  马车正在回吴府的路上缓缓行驶,两兄妹依旧同坐一车,不过氛围较之来时融洽许多。

  吴若的怀里抱着一个套着青色布袋小桶,一只雪白的小毛球蜷缩在桶里,惹人怜爱。

  是被她刚聘回来的小狸奴。

  成功接回了小猫,吴若心情大好,倒愿意施舍给这不靠谱的大哥一点耐心,与他闲聊几句关于苏琦的事。

  苏琦,翰林院编修苏向同母异父的哥哥,同时也是韵天书院的院长。

  他出身于吴郡四大家族的顾家,刚出生就丧父,后随母改嫁洛阳苏氏。

  十八岁进士及第,从应苍县令一路升至洛州知州,大启三年,因上疏请谏太后还政,被革职还乡,后受聘为韵天书院的首席院长。

  当然,能让吴若这样的小姑娘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有次跟着她娘去看她二哥,偶遇了苏院长。

  惊为天人!

  所以说,女人不管是多大的年龄,爱美好的事物,都是天性。

  吴楚洵回忆起那双深邃的墨眸,心里像猫抓似的舒痒。

  可惜在竹林里,两人还未深聊几句,苏琦便让下人请走,让他颇有些遗憾。

  吴楚洵问:“你怎会对苏琦如此了解?”

  吴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亲哥,哂笑道:“二哥就在韵天书院进学,大哥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吴楚洵一时哑然,他还真把吴家老二给忘记了。

  子安的清单上曾提过,吴夫人有两儿一女,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吴二郎吴芮,比原身小五岁,两年前去了韵天书院读书。

  韵天书院在洛州,离京都有两三天的路程,吴楚洵穿过来以后,还从未见过这二弟。

  见吴若不满地看着他,吴楚洵赶紧找补道:“我当然记得,只是一时没把苏琦和苏院长联系起来,不过,他为何这时会出现在江府?”

  “这个我知道。”吴若道。

  马车外多了起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吴若掀开纱帘的一角,朝外探出头。

  “咦,到明露坊了呀,我要吃刘记的桂花糕,”吴若神气地吩咐道:“你给我买回来,我就告诉你。”

  小姑娘得意洋洋,笑得古灵精怪。

  吴楚洵哈哈大笑:“成交。”

  让马夫靠路边停好车,吴楚洵跳下车,一眼就看见街对面的招牌【刘记点心铺】。

  这一条街不算繁华,但刘记铺子外面仍排起了长队。

  吴楚洵正准备走过去,子安从后车上跟了过来,说:“少爷,你要买点心吗?我去买吧。”

  吴楚洵才想起来,他身上可一个铜钱都没有,钱全在子安身上。

  “那行,一起去吧。”

  两人过了街道,子安抢着去排队,吴楚洵则是懒洋洋地四处打量。

  “请问,是吴大公子吗?”

  吴楚洵侧身一看,一个身着粗布短袍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站在距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语气中带着些不太确定。

  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见吴楚洵有回应,这人连忙躬身作揖:“鄙人丁勤书,是府上丁姨娘的兄长,几年前有幸造访吴府,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吴楚洵暗自松了口气,身体也随之放松,寒暄道:“那今天真是好巧,能在这遇见。”

  如今的吴楚洵,气质与以往大不相同,以至于丁勤书不敢确定。

  丁勤书一直盯着吴楚洵的嘴唇,确定是恩人后,双腿一弯,对着吴楚洵行了一个大礼:“公子救命之恩,丁某铭记于心,感激不尽。今后若有差遣,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楚洵想起那娇媚的丁姨娘,为救家人,不惜放下身段与原身斡旋。

  看来,这兄妹俩的感情一定很好。

  这条街道上人来人往,已经有路人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吴楚洵注意到周围的目光,赶紧扶起还跪在地上的丁勤书,笑着说:“你是泽弟的亲舅舅,一点小忙,何需如此客气。”

  这一千两银子,绝非小事一桩。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几乎是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巨款,即便是丁勤书多年经营生意,也难以轻易挣得。

  相府高门显贵,妹妹在那里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家人也从未敢轻易上门打扰。

  然而,这次因为自己的事情,爹娘竟然硬着头皮上门求助。

  妹剥去能够借来那些钱将他救出,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想到此处,丁勤书心中不禁愧疚万分。

  吴楚洵见这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感慨看来无论哪个时空,普通人生活都不易。

  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一定要设法让便宜爹保住相位,至少不能真让皇帝把吴家给一锅端了。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生意呢?”吴楚洵问。

  此人看上去心性还不错,说不定可以为他所用。

  丁勤书目光集中在吴楚洵的唇上,见吴楚洵未再开口,才应道:“不满吴公子,在下暂时还未找到适合的营生。”

  他用手指了指旁边一家只开了一个小门的店面,颇有些遗憾道:“原本想租个店铺做点小生意,但这附近的租金都太高了,这间最便宜,也要五两银子一个月。”

  吴楚洵顺着丁勤书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只是一间较大的店铺,关着门,看不出里面的格局。

  他想了想,对丁勤书道:“你还是想做药材生意?”

  那店铺大概有两丈多宽,坐北朝南,一排木质的大门,中间挂着铜制的门环,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样子。

  “是的,”丁勤书的目光从吴楚洵的唇上移开,苦笑道:“我没什么本事,也就这些年还有点药材的路子,我朋友卷跑了财物,但典药令还在我手上,可以再开一间售药铺。”

  大启民间售卖药材需有典药令,不是人人都能卖药。

  丁勤书以前主要从北方进一些稀有的草药和动物药材,再转手卖给各大药行,赚取差价。

  锁定在自己唇上的目光过于频繁,吴楚洵不禁好奇地问:“你一直盯着我嘴看,可是我嘴上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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