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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谢龛的确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沈茶的死,无异于敲在沈忍生头上的一记警钟。

  长姐性情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冷宫那般忍辱偷生的日子都过来了,又如何会因为一个和亲而选择自缢。

  长姐是横在谢龛同他之间的一道桥,如今桥被拆了,下一步或许就是他溺水而亡。

  他惶恐又不安,一边觉得自己身为大雍朝皇上,想办法取得权力君临天下没有错,一边又觉得为了个权力惹怒谢龛,沦落到性命垂危的地步又不值得。

  便是个没有实权的皇上,实际上这几年来谢龛在殿内朝堂之上,都从未给过他难堪。

  皇上该有的尊荣优待也从未缺过。

  可事已至此,后悔又为时已晚,便是他主动向谢龛求和想来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了。

  姚不辞从从容容不紧不慢地过来时,沈忍生整个人已经魂不守舍了。

  他不顾身份,仓皇地扑过去祈求首辅大人想想办法救救自己,只要他帮自己渡过难关,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姚不辞连称不敢,双手搀扶着他起来。

  他把着半白的胡须,慎重提议:“皇上,为今之计,只能加紧迎娶这祁桑,打蛇打七寸,牢牢把住谢龛的命脉,叫他再不敢轻举妄动才能有所转机啊……”

  沈忍生额头布满冷汗,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连连点头。

  姚不辞瞧一眼守在殿外的太监,只得压低声音道:“皇上,臣不宜在此久留,先前皇上说夜里辗转难眠,却难寻太医前来诊脉,臣此番冒险藏了几颗镇静安神的药丸,皇上若哪日实在不舒服,吞服一颗便是。”

  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足足有十几颗红色药丸。

  沈忍生一惊,犹如溺水之人牢牢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大人后头就不来了吗?大人不来,朕独自在此处……”

  姚不辞看着他这副忧思恐惧的模样,就恨不能亲手将他这一身明黄龙袍扒下来。

  就他这般的胆色,也配被称九五之尊,也配坐上龙椅每日受一众朝臣跪拜。

  但事实上,他离脱下这身龙袍也不远了。

  同谢龛离心,犹如老虎被拔了锋牙利爪,又如何同他斗?

  姚不辞这些年来受谢龛掣肘,明明那几位先皇死时他没有任何动作,后来这小皇帝登基时,按照原本的安排,也不过半年就能叫他主动禅让皇位,不料这谢龛却忽然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还好他耐得住性子,等了这么久,总算等来了小皇帝的野心。

  谢龛手中的权利有多大,小皇帝想要亲手攥住这权利的渴望就有多大。

  一个祁桑,就轻而易举地叫他们反目成仇。

  这接下来……

  就是三厂同锦衣卫了。

  ……

  姚不辞进宫面见圣上的事,在姚不辞尚未走出宫里时,就已经传入了谢龛耳中。

  他似乎并不介意他们见面,只说了句‘知道了’,便命人下去了。

  今日天气好,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正是学习射箭的好时候。

  谢龛将祁桑半拢在怀里,右手包着她的小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箭羽,帮她发力拉开弓弦:“以身使臂,臂使指,开弓拉弦,才能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盯好靶心,心无旁骛……”

  他稍稍一顿,在她颈间轻嗅了下:“熏的什么香?”

  祁桑:“……”

  所以刚刚是谁在说心无旁骛的?

  “没熏香,就是药香。”

  “不对吧?……我再闻闻。”

  祁桑忙拿手肘后抵,不叫他靠近:“你去后头坐着,别打扰我。”

  她今日为了练习射箭,特意换的男装,长发簪起,露出一段雪白后颈,肩背纤细,随着腰封收紧,盈盈一握,似乎轻易就能一把掐断。

  谢龛的确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笑着后退了两步,果真不再打扰她。

  再忍耐一段时间,等了结了朝堂之事,等一切都随了她的心愿,想来再处在这明媚的日光下时,她眼睛里仅剩的那点落寞也能散个干净。

  谢龛在后头的观景台落座,接过身后掌刑千户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大人,北边战事吃紧,粮草不足,这祁覃同他手中的一众将士又不能很好的磨合。”

  他拿眼角余光扫了眼前方正专心练习射箭的祁桑,又压低声音:“那位还没有动静。”

  “不急。”

  谢龛眯眸瞧着箭矢飞过,落在离靶心边缘处,淡道:“他都不急,本督这个大雍朝的奸佞之臣急什么?”

  “是。”

  祁桑不是那种玩乐性子的女子,说练箭,便一直练习到双手发抖握不住弓箭。

  谢龛就坐在后头看着,始终都没有出声。

  想看她究竟要撑到什么时候。

  练箭这东西,急于求成没什么用,必得日日练习,细细琢磨才能摸索出其中窍门。

  直到日上三竿,汗湿了额前几缕散发,她终于深深呼出一口气,坐了过来。

  许是终于得了些自由,她精气神明显比先前好许多,身子瞧着也不那么病恹恹的,动辄便昏昏欲睡了。

  便是连面色都泛出些许的粉色,瞧着像一屉晶莹剔透的水晶包,白软粉嫩。

  谢龛递过去一杯茶,她抖着手要接,被他轻轻一挪避开了。

  祁桑于是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瓣。

  “手指我看看。”谢龛将茶盏放到一旁。

  祁桑低头看了眼,顿了顿,才道:“不碍事。”

  左手掌心跟右手手指都被磨出了几个透明的水泡,她先前没察觉,这会儿停下来才觉得有些疼。

  “晚些时候我去趟萧府,你给我打的镯子有个正合适她,给她送去。”

  “拿本督送得东西送旁人,……借花献佛?”

  祁桑笑笑没说话。

  萧存烟虽然没同她说,但萧府这两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萧母因萧陆不肯娶妻纳妾,成日里不是在诏狱审人就是跟在她身后跑,因此嚷嚷着要寻个人家将萧存烟再嫁出去。

  她身子不好,幼时遭萧母折磨得一度见到这个女人就浑身发抖呕吐不止。

  祁桑不放心,总觉得要过去看看。

  她们小姐妹之间的事情,谢龛也懒得多加干涉,只要她不要久待,用过晚膳就早些回来。

  祁桑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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