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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邢公子,许久不见


那人仰头看了眼她乘坐的紫檀木的华贵马车,知晓她身份定是非富即贵,也不敢怠慢,忙回道:“是镇东大将军打了胜仗回来了,全京城都在夹道欢迎呢!姑娘若有时间一道去看一看吧,听说啊,一道回来的还有邢副将,听说这邢副将容貌生得俊俏极了,此番又在战前立了大功,怕是要封个异姓侯爷啦!您瞧,这赶过去看的呀,姑娘都比男子多。”

  邢守约回来了。

  祁桑听得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时也分辨不清心头涌上的那点滋味是什么了。

  或许有些遗憾,她甚至连同那些女子一般赶过去看个热闹的身份都没有了。

  不过,更多的该是欣慰吧。

  战场刀剑无眼,今日生明日死的比比皆是,邢守约不比兄长,他自小便未动过刀枪,身在书香门第,终日与书墨为伍,行走之处衣袖间都是墨香。

  那般斯文柔软的一个人,竟也能生啃下战场缺衣少粮,血流漂杵的清苦日子。

  马车晃晃悠悠,在府前停下。

  奉业先下了马车,抬手扶她,祁桑前脚刚落地,后脚扶风就迎了出来。

  “姑娘,府里来客人了。”他说。

  祁桑听得略略诧异。

  如今她这里堪比毒蛇猛兽的巢穴,人人都避之不及,怎么还有人敢上门做客?

  就不怕惹了内阁府的人,连他们一道动了?

  她没说话,边思量着边进去,猜测着或许是有人想要讨好谢龛,又恰巧听到了她同谢龛的一些风言风语,所以打算先打点一下她这边。

  直到看到大步走出正厅,步伐匆匆迎向自己的男子。

  他一身银色铠甲尚未卸下,似是风尘仆仆地赶了一路,发梢略显凌乱,眉眼凌厉了些许,不似从前总是温和清浅的,肤色也从白皙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在战场上应是吃了不少苦,整日提刀练剑,竟比做文臣时还要清瘦许多。

  祁桑又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好可惜啊,她当初是喜欢极了他一身墨香,笑容和煦,眉眼温柔的模样,只看一眼便叫人觉得像含了块糖。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续有些乱,迎着邢守约落下来的视线,好一会儿才勉强一笑:“邢公子,许久不见,恭喜你身负战功,戎马归来。”

  邢守约略干燥的唇抖了抖,视线落在她衣领口泛出的红色,声音忽然就急了许多:“你受伤了?”

  他似是想伸手查看一下,又觉不合规矩,探出去的手僵了僵,在半道收了回去。

  祁桑低头将领口往上扯了扯:“无妨,小伤,养几日就好了。”

  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还是邢守约先打破了沉默,他像是许久没饮过水了一般,声音沙哑地像是刮过干涸的沙漠的风:“桑桑,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事到如今,他还愿冒着被内阁针对的风险来这里看她一看,说几句宽慰的话,也算同兄长的这份情谊不浅了。

  祁桑笑笑:“还好,祁桑本该留邢公子喝盏茶叙叙旧的,只是想来邢府此刻应都翘首盼着邢公子回家,就不留你了,改日若有机会,祁桑定登门道贺。”

  邢氏百年望族,规矩众多,邢守约荣耀归来,未曾回府便先来了她这里,若被他母亲知道定是要训斥一番的。

  邢母出身将军府,在邢氏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遇到大事更是一手把持,不允旁人插手,便是连邢父有时都插不上一两句话。

  邢守约似是有万千情绪在心头,敛眉平静片刻,自颈间扯下了一枚碧翠观音,用力放到她手心:“你等我,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这玉佩邢守约自小佩戴,是邢母祖传之物,随着嫁妆一并带入邢氏的,其中珍贵可想而知。

  祁桑愣了一下,在他擦肩而过时下意识拽住他衣袖:“邢公子,这个……怕是不合适,你还是自己戴着吧,毕竟战场险恶,做个保佑平安的念想也是好的。”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玉观音塞回他的手,然后同奉业道:“奉业,送邢公子出府。”

  “桑桑——”

  邢守约还想说什么,祁桑已经匆匆离开了。

  饶是已经断了缘分,可到底是喜欢了许多年的,心头还是难免有些酸涩。

  她能猜测出邢守约为何要将玉佩给自己,他同兄长情意不浅,当初没有亲口应允亲事,是因为不喜欢,如今兄长去世,他哪怕再不喜欢,也会想着替兄长照料她一二。

  只是,他身后是整个邢氏近百人口,他的舅父还是范容的亲姑父,同姚家走得极近,他若选择照料她,势必会在邢氏掀起风浪。

  实在是没那个必要。

  酉时至。

  琴声徐徐缓缓地响起,琴桌上一盘清蒸的虾渐渐失了热气,引来了许多野猫,却始终未见那只熟悉的玄猫。

  祁桑不死心地又弹了许久,终于,玄猫姗姗来迟,躬了躬身子自屋檐一跃而下,来到琴桌之上。

  祁桑立刻将它抱在怀中,从头至尾细细翻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

  她面色在暮光中泛出微微的白,心口跳得有些乱。

  不知存烟此刻身处什么境地,萧陆那狗东西是不是又变着法子地折磨她了。

  ……

  邢守约说好的晚些再去,最终食言了。

  他同舅父二人战场凯旋,去了宫内面见了圣上一趟后回到邢府的时候,邢府内已经闹翻了天。

  范卯夫妇、镇东将军崔阳及将军夫人都在,邢父同邢母端坐主位之上,几人俱是面色凝重。

  范氏不住地掩面痛哭,同崔阳道:“将军可万要为容儿做主啊!这三厂如今猖狂至此,竟不顾枉法私下伤了我容儿命根子,可叫我日后怎么活啊呜呜……”

  说着,又转而拉着邢守约的手:“守约,你同容儿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可万不能看着他受此奇耻大辱却坐视不管呐……”

  崔阳沉默不言,邢守约也只是轻声劝了她两句。

  范容的案子,大理寺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于喜宴之上侍候锦衣卫指挥使饮酒的小厮不知了去向,而御医那头又探出萧陆是中了毒,才会不敌范容险些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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