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叫苍枫影
第十四章
月华怜离开,刚才的热闹便消失殆尽,只剩他、暖儿和凝落留在原地。而凝落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对暖儿难免有些劫后余生的隔阂,遂道:“暖儿,你也回去吧。”
暖儿一听这话,眼圈又不禁红了,但是看着旁边的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诺诺行礼道:“奴婢先行告退。”
午后的阳光开得正盛,刚才从楼台上摔下时身心早已冰凉,而此刻就算是再毒的阳光,依旧照不到内心里去。
他缓缓前行,照顾着她的步子,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言语。
夏日徐徐的暖风缓缓流过,散落一地清香。
一路走过许多条小道,就在她感觉疲惫之际,却见他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她抬眸看去,只见满院的蒲公英随风飘荡,白茫茫的一片,仿若冬天的大雪,洁白了整个尘世,美不胜收。
这是一个荒芜了的院子,住着一院的蒲公英。
她只是看着,默不作声。他站立在她的跟前,黑色的衣衫随风翻飞,渲染了一层孤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凝落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背影很是让人沉痛,或许帝王的出生就已经注定了他复杂的内心世界,无欲无求,又多所畏惧。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道:“你会舞吗?”
她不明白此刻他为何这样问,于是如实回答,道:“小时候看着我的妹妹跳过。”在这样一个心神荡漾的地方,放松了心智,自然连身份也已然忘掉。
他的眉头微拧,似是在思考什么,许久才道:“你可愿在此一舞?”这样的景色,加上一个她,应该会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他暗自想着。
她站立原地,没有回答。望着还在飞舞的蒲公英,景色虽美,却让人觉得沉重无比,她只感觉自己像这蒲公英一样,一直漂浮,无以为根。此刻,她突然想和那些飞舞的蒲公英一同起舞。
她没有专人教过舞蹈,真的只是小时候见凝柔跳过。她的身体僵硬无比,但是却倾尽一生柔情。以情动人的舞蹈,无论多么僵硬,总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他就站立在原地,看着她带着白色的裙摆翩然起舞。
蒲公英犹如落花一般,铺满她的周围。他才知道,原来舞蹈也可以美成这样。这是好多个梦里面经常出现的情景,然而他却不曾见过梦里面翩然起舞的女子是谁。十五岁登基为王,如今已有五年,他去过很多地方,却不曾遇见梦里那个为他翩然起舞的女子。他弯唇而笑。此时她的舞已毕。
见他笑,她突然觉得羞怯。
他走近她,道:“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她摇头,皇上的名字并不是普通百姓所能知道。
他转过头,望向远方,道:“我叫苍枫影。”
她看着他,没了言语。随即又听他道:“我觉得你很熟悉。”当他看着她从楼台上坠下的时候,他觉得很熟悉,这样的画面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是翻遍了整个脑部的记忆,他始终想不起来。
正在怔愣之际,忽见五六个黑色身影从眼前闪过,快速到她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影子。他已将她护至身后。
陈侍卫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丝毫没有感觉,此刻他正在和那几个黑衣人厮杀。只见苍枫影的嘴角上翘,眼眸早已还原了原本该有的凌厉,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一场恶战,却无动于衷。
不知道是陈侍卫的武功太过高强还是那群黑衣人的武功太过弱小,几十招下来,他们已匍匐于地上。然而这些人显然是一群死士,见自己落败,纷纷举剑自刎。
从始至终,苍枫影只站于一旁,冷眼旁观。脸上的淡漠气息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场残杀就在陈侍卫一人剑下变得安静至极。仿若这只是一场供人看的戏。凝落内心翻滚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面对死亡。母亲不在的时候,她还没有记忆,而今这画面却像烙印一般死死地刻在她的脑海,使得她移不开步子。
从刚才坠楼到现在真正地面对死亡,她才发现原来生命是如此这般脆弱。
苍枫影俨然没有注意到她早已煞白的面容,只是对着远处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要杀了朕,并非这一般杀手所能做到。”声音不仅凌厉,并且威严。语毕,只见远处的树尖上掠过一个黑影。
苍枫影这才折过身来,道:“陈侍卫,送落妃回悠落宫。”语气冰冷,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柔声细语。
凝落看着苍枫影,道:“臣妾可以自行回去。”假装冷漠是她保护自己的方法,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假装显得多么逞强。说罢自行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示意陈侍卫离开,便跨步跟上她,淡淡道:“他们是寻致国派来的。”他知道她刚才害怕了。
她顿住,道:“皇上如何得知他们是寻致国派来的?”难道寻致国的野心在于吞掉苍国,一并天下?寻致国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修生养息,看来旨在统一天下。只是他如何确定这些人就一定是寻致国的,不过刚才看他了然于胸的样子,应该不会错。
他但笑不语,很多事情还没有到公开的时候。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她便也不再说话。
将她送到悠落宫门口时,他说有事先回孤影宫。
暖儿见她回来,便前来行礼。
凝落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她,紧握的五指,关节泛着惨白。暖儿没有听到凝落的免礼,便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曲着身体。
凝落最终还是将那把匕首架在暖儿的脖颈之上,冰凉的触感让暖儿有一刻的恍惚,随即急急跪于地上,一行清泪顺着不输于任何人的精致面颊滑落,眼圈泛着红,道:“娘娘,暖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深怕说错了一个字,但是声线中却听不到颤抖。
凝落将匕首放在暖儿的肩上,一点一点往下压,也一点一点将匕首往暖儿那白皙的脖颈靠近,殷红的鲜血溢出,她停住了动作,凉凉地问道:“怕吗?“这样凉的语气中透露出更多的是无力感。是啊,她无力。
母亲不在了,她无力。
父亲不亲她,她无力。
被送进宫,她无力。
被推下楼,她也只能无力。
怀中藏着的是进宫那日楚柯哥哥给她防身用的匕首。与这支匕首一起的还有一支桃木簪子。她一直都随身携带。
暖儿抬眸望着她,眼神由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现在的坦然。平日那个只会哭泣的女子现在已完全不见了踪影。与凝落对视道:“娘娘若要杀了暖儿,那便动手吧。”说罢,闭上双眸。
凝落蹲下来,没有拿开手上的匕首,道:“杀你?给本宫一个杀你的理由。”
暖儿睁开眼,充满疑问地望着凝落,然而凝落却收起了匕首,站起来转过身,道:“暖儿很怕怜妃么?”
暖儿不明所以,仍旧跪在原地,道:“不。只要娘娘在,奴婢什么都不怕。”
凝落冷哼一声,冷冷道:“和本宫不必说假话,今日你与怜妃撒谎陷害梦婕妤,当本宫是不知道么?”
暖儿蠕动着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只听凝落道:“暖儿,你起来吧。”
伴随着这句话的尾音,密雷突然纷至沓来,看来夏季的天气还是变幻多端的,盛放了大半天的阳光了,此刻就要下雨了么?不仅世事无常,就连天气也是一样呢。
暖儿以为凝落不再追究她任何,便站了起来,闷雷滚滚,没一会儿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暖儿走近凝落,道:“娘娘,赶紧回屋吧。”
凝落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暖儿,湿嗒嗒的刘海毫无规律地搭在额头上,正在急切地看着自己。凝落根本没有回屋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道:“暖儿,悠落宫容不下你了。”一道闪电闪过,映出她的脸色一片惨白,看不出原来的血色。
暖儿又开始跪下,仿佛她除了哭便是跪了。凝落冷冷道:“暖儿,我知道在楼台上站在我身后的人是你。所以……你走吧。”说完转过头,她想,自己可以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她可以告诉自己她不是故意的,又或者……凝落实在是想不出来,又或者什么,还有什么理由呢。
暖儿怔怔地跪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任倾盆大雨打在身上,雨水一点停掉的意思都没有,她站了起来,道:“落妃娘娘想要暖儿到哪里去?”
凝落没有看她,只道:“去怜妃那里吧,今日你帮她除了梦婕妤,她定不会亏待于你。”
“谢谢落妃娘娘这一年来对暖儿的照顾,暖儿会一直铭记于心。”说罢复又跪下拜了几拜,道:“奴婢……就此拜别落妃娘娘。”
凝落没有动,任凭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一片一片泛凉,没有等到暖儿离开,她便踏步朝寝宫走去,刚才想要过来为她撑伞的宫女,却被她拦在一边,此刻见她要回宫,便走至她的身边,将伞撑于她的头顶,可是她依旧感觉冰凉一片。
仍旧跪于地上的暖儿,看着凝落绝尘而去,雨水落在地上溅出缤纷的水花,许久她才缓缓站起,望着悠落宫的大门,抬起细碎的步子往怜月宫走去。走时,嘴里呢喃道,不是我将你退下楼台……
也许是雨太大了,落至地面,是一片嘈杂的声音,连暖儿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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