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军婚往事

正午的烈日把花园里的地砖烤得滚烫，一众的花草树木在腾腾的热浪中显得蔫巴巴的，却不料中间的凉亭下正弥漫着降至冰点的气氛。

  “新月~”靳新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重了，轻轻地呼了一声女孩的名字。

  女孩却不再理他，捂着脸从凉亭转身跑出，只留下靳新城孤零零地在凉亭里干站着。

  丁远顺远远地看到了两父女的争拗，待女孩走远后，才静静地走到靳新城身旁。

  他开口说道：“长官，那是你的女儿吗？长得很像你。”

  靳新城原本有些呆滞的目光蓦然凶狠：“你小子有想法？”

  丁远顺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应该回去陪陪她们。局里的事情我们能搞定。”

  靳新城别过头转身要走：“你个小屁孩懂些什么，上次交给你的任务都完成了？”

  丁远顺赶紧抬腿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试探道：“我就是不懂啊。要不靳老师您给我说道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正往前走的靳新城身形一顿，转头看见丁远顺那最近好像白皙了的脸，不知为何手好像痒痒的。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过丁远顺的纠缠，把那一段往事细细地说了出来。

  二十年前，年轻的靳新城还是一个穷困小乡村里的三无青年，整天游手好闲，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的时候，村里的小学来了一个驻村支教的漂亮女知青，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看见城里的女孩子。

  那时的靳新城正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和其他村里的弱冠少年一样，对漂亮的异性充满了纯朴的欣赏和好奇。他们每天都会在女知青上课的时候一窝蜂地跑到小学教室的窗口边上趴着旁听，即使他们根本听不进讲课的内容，实质上只是想看人家的美貌。

  靳新城一直都是一个大胆的人，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这样远远地看。就在某次课间，靳新城把一束开得灿烂的野花带到女知青面前，在全班学生惊愕的目光中表达了自己的倾慕。

  女知青并没有因为他的突兀而生气，只是甜甜地笑着跟他说：“你要拿怎么证明你对我的爱呢？”

  年轻气盛的靳新城并不知道眼前女孩心里的想法，但他知道，要想证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最好的方法是承诺永远保护她——那是他在村头演的大戏和为数不多看的几场电影中悟到的。

  “我要永远地保护你！”他大喊道。

  女知青又笑了笑：“那你觉得现在的你能保护好我吗？”

  面对这句话，靳新城有些不知所措，很久才憋出一句：“那我会去报名参军，保家卫国，也保护你！”

  女知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从他手中的花束中抽出一支最普通的山花：“那我等你。”

  那一年的秋季，靳新城胸前戴着鲜艳的大红花，在女知青和全体村民的目送中，踏上了参军的道路。

  由于靳新城学习能力强，纪律性好，很快便当上了新兵连里的一名班长。在同一批战友纷纷退伍的那年，他如愿回到村里与女知青结婚，随即又回到了熟悉的军营。

  这些年来，靳新城的军衔步步高升。他也曾多次想带着她走出大山与他一起生活，但都被她拒绝了。

  十数年的军旅生涯让靳新城逐渐蜕变，也逐渐理解了当初女知青下乡支教的理想。他不再强求什么，也让他们唯一的女儿跟着她在大山中长大。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她拒绝他时说的话：“你是让大山骄傲的孩子，也是让我为之自豪的男人。我想继续扎根在这山里，教出更多像你一样能走出大山的孩子。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女儿跟着我你也不用太烦心。”

  在靳新城饱含着真情的回忆中，丁远顺耐心地听完了整个故事。他对自己此刻平静的心情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只有这样深明大义的故事才能配得上靳新城这样的人。

  他伸手拦住前面的靳新城，认真地说道：“长官，请您认真考虑与家人团聚的需求，她们需要您。局里的事情请放心交给我和文队长吧。”

  靳新城此刻也在漫长的回忆里找到久违的动情。思索片刻后，他看着丁远顺点了点头。

  在他扭头的那一刹，丁远顺仿佛看到了他深藏眼底的那一滴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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