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解药


马车的帘子一拉,周遭就昏暗了下来。

  系统在此之前,叫得声嘶力竭:“宿主大大您冷静啊,我重新测,重新测!您不要冲动啊,系统会给您申诉的,世界意识不足惧,咱们完成任务走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步轻歌理都没理,直接给它屏蔽掉了。

  此刻步轻歌笑道:“你动作轻些,不然叫人看出来了。”

  真的和缓了下来,她又笑道:“景明,你是不是没嗑药,不行了?”

  步轻歌的腰肢被锁在景明手中,却按着他的肩膀,翻身而上,她说:“你不行,我来。”

  马车像是要散了架子。

  方圆五里之内,全靠景明的暗卫才没人靠近。

  日影低垂。

  景明发冠不知丢到哪个角落了,一头黑发铺散在座位上,肌肤白皙,容貌昳丽得惊人,他唤她:“轻歌……”

  步轻歌说:“求我。”

  “求你。”

  步轻歌说:“你爱我。”

  “我爱你。”

  景明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纯得像个从未涉世的少年:“轻歌,我爱你。”

  他性格骄矜内敛,鲜少愿意直接承认这一点,此刻他一遍遍地说着:“我爱你。”

  步轻歌觉得有很多问题可以问,有很多话要说,但她最终也没有问,没有说,且图这片刻欢愉吧!人事多错迕,哪里就能知道明天呢?

  云收雨散。

  步轻歌趴在景明身上,听着他的心跳,望着他的眼睛,说:“景明,放我自由吧。”

  景明的心跳一下子就缓了。

  调换了一下位置,他问:“为什么?”

  步轻歌道:“我有我该做的事情。”

  景明吻着她的眼睛:“什么事我都可以去为你办。”

  步轻歌道:“暗室里的花儿鸟儿都会死的,我若真的柔弱顺从,成了你的傀儡,景明,你不会喜欢的。”

  步轻歌按着他的心脏:“不要让我真的恨你。”

  这是她所能说出的,最和缓的话了。

  景明沉默道:“我不愿意。”

  步轻歌就这么看着他。

  景明斟酌道:“轻歌,我一天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其余的,真的不可以。”

  他说:“你不看着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步轻歌问:“你觉得我会在乎什么吗?”

  她什么也不在乎,景明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拿来要挟她。

  “那就在乎我吧,”景明抽掉她欲坠不坠的发簪,“轻歌,如果你没有在乎的,那就在乎我吧。”

  步轻歌被他的言辞气笑了:“你这是诡辩。”

  景明也笑道:“轻歌,我说过我口才不错的,你要试试吗?”

  能让一个死洁癖做到这一步,步轻歌觉得他以后就算不爱自己了,也堪称是一段黑历史了。

  步轻歌问:“你不回宴会了?”

  景明“嗯”了一声。

  他往外呼喝了一声,就有人飞身落到马上,然后驾着马车而去。

  景明道:“到了如今这个程度,我的官职已经是封无可封,赏赐已经是加无可加,皇帝只有除掉我这一条路。”

  步轻歌问:“你要造反?”

  这估计很难成功。

  景明道:“大夏虽然有天灾,但并未大规模到让百姓活不下去,皇帝皇后虽然杀了不少人,但到底未失民心,偶有官员贪污腐败,鱼肉百姓,也终究未成气候。大夏气数未尽,此刻造反,必然不能成功。”

  步轻歌就道:“造反不成,但这大夏的皇位,未尝不可以换一个人坐。”

  景明想亲步轻歌,被她躲了过去,落在她的发上:“卿卿知我。”

  ——

  步轻歌从屏蔽里拉出系统,系统服软了:“宿主太太,我错了。”

  它跟了她这么久,倒是忘了步轻歌从来不接受要挟,什么世界意识,什么警告,放到她面前,她只会把它们通通撕碎。

  步轻歌道:“我希望你这个星际快穿出来的智能系统能长点记性。”

  再有下次,她可不会只是和景明闹一会儿了。

  “知道了,宿主  ”系统深知步轻歌绝对干得出来搞砸任务,搞垮世界线的事情,此刻安静如鸡,“只是如今世界意识确实会可能有所干涉,请宿主注意。”

  步轻歌向景明要了今天的一个时辰。

  景明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痕迹,这是锁链在她身上留下的,昭示着她属于他,只属于他。

  但他最终放手了。

  他说:“轻歌。”

  步轻歌听出他的未竟之意。

  不要骗他,不要离开他。

  步轻歌去找了俞少萤。

  俞少萤正在配药,天气已经到了热的时候,她又专心致志,没一会儿功夫,额头上便渗出汗来。

  步轻歌在旁等着,直到她暂时停了下来,才唤道:“少萤。”

  俞少萤依旧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才看向步轻歌,接过了她手中递来的帕子,笑道:“轻歌,你的脚好了吗?怎么过来了?”

  步轻歌道:“只是错了位了,一掰就好了,”她看向桌子上的药,“这是锦华的吗?”

  俞少萤点点头:“那药着实毒辣又繁琐,我也是见了锦华之后,才有了点头绪。”她看着步轻歌,安慰道,“轻歌,你不要太担心,这解药我很快就能配出来了。”

  步轻歌问:“不知道你给锦华配药的报酬是什么?”

  俞少萤本想说可以不要,但看着她的神色,还是道:“左相大人许了我上京中一套宅子。”

  步轻歌提笔写下一张方子道:“我再许你一间药铺,”她放下笔,冲着俞少萤一拜到底,“此事重大,请少萤千万不要推辞。”

  俞少萤闻言大惊,赶忙扶起她:“轻歌你怎么了?”

  步轻歌示意她看药方,这药方她是不记得了,幸亏系统那里是有当年情景的。

  俞少萤看着药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个方子竟是同样怪异,药物桩桩件件看似不要人命,很像相思引,但是添加的蛊虫却着实诡异,做此方子的人,定是有一颗狭促的七窍玲珑心。”

  步轻歌叹气道:“区区不才,正是我当年做的,因为方子不全,所以添加了蛊虫的相思引。”

  俞少萤脑子转得很快,步轻歌能找她来做解药:“这是用在了……”

  “我和景明身上。”

  俞少萤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随即就意识到,步轻歌这个连名带姓的称呼已经意味了一些事情:“那你和大人……”

  步轻歌原想打个马虎眼过去,但俞少萤的表情告诉她,估计是混不过去了。

  步轻歌解释道:“当时我中毒,生死一线,大人为了救我,才服下这相思引,如今我想把这解了。”

  俞少萤道:“我看书上说,相思引服下,心意相通,生死与共,轻歌,你和大人如今也是这样吗?”

  步轻歌道:“是。”

  俞少萤只感觉呼吸都艰难了一瞬,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为自己尚未萌发便被掐断的情愫哀悼,还是恭喜景明终于得偿所愿。

  俞少萤问:“那你为什么要解开呢?”

  步轻歌半晌才道:“我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心思。”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俞少萤问不下去了,她只道:“我会尽快为你配制解药的。”

  步轻歌补充道:“请少萤在大人面前,务必替我保密。”

  俞少萤答应了:“好。”

  ——

  飞出去的鸟儿又飞回到了他的面前。

  景明几乎立刻抱住了她。

  那样急切的姿态,好像他对她的需求深入骨髓,没了她就不能活下去一样。

  步轻歌克制着自己,她说:“景明,我回来了。”

  “嗯。”

  步轻歌又看向他:“我的时间不够用了,你能带着我去看看锦华吗?”

  她显得这么地乖巧,仿佛他就是她的所有,她愿意无条件地听从他的话。

  景明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答应了:“好。”

  锦华被关在了房间里。

  步轻歌回上京的第一天就去找了皇帝,然后就被景明关了起来,中间没有空来看她。

  此刻的锦华状态不算太糟糕,有景明的吩咐和其他婢女的照顾,她的面容整洁,只有混乱的眼神,显示着她现在内心的混沌。

  临出门前景明给她喂的药已经失效得差不多了,步轻歌完全制得住她,便对景明道:“我过去瞧瞧。”

  步轻歌来到锦华面前。

  只是几步路的功夫,她已经把自己调整成了纪潇的状态,她皱眉看向锦华:“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纪潇是很有两分刻薄在身上的,她很慕强,对于软弱的行为置之不屑。

  锦华瞬间全身一颤,眼神竟真的清明了两分,喃喃道:“姑娘……”

  步轻歌道:“醒醒吧,锦华,你的举动是真的太愚蠢了。”

  “姑娘,”锦华的眼中流出泪水,“是我的错,我的错……”

  步轻歌看着她的眼睛道:“那就清醒过来吧,为着你连我都认不出来,真是该罚你。”

  锦华一愣,眼睛突然平静得跟死寂一般,随即尖声大叫起来:“啊啊啊啊!”

  模样更比之前癫狂十倍。

  步轻歌上前一步,正要握住她的胳膊,却被锦华猛地挣开了,反而用指甲抓破了她薄薄的外衫,直接在小臂上留下了一道血印子。

  锦华双手拼命抓挠起来,双腿蹬着地,周围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所以她没法发泄,只能痛苦嚎叫,扭曲地打滚。

  惨叫的声音响彻内外,以至于声带撕裂,嗓音沙哑。

  步轻歌正要把她打晕,却听锦华从喉咙口含糊道:“陛……陛下……”

  步轻歌没听清,凑过去道:“你在说什么?”

  但锦华眼底已经泛红,她神智全无,对着步轻歌的耳朵就要一口咬下!

  没碰到之前,身子就软了下去。

  景明在她身后,收回了手。

  他没说话,但目光掠过她的手臂,大有责怪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意思。

  步轻歌露出掌心的银针,反过来怪他道:“你也把我想得太不警惕了。”

  景明转身去洗手了。

  步轻歌跟着洗了一把,却见景明又拿出药来,给她小臂上几不可见的细痕上药。

  步轻歌笑了一声:“这点伤算个什么?”

  景明就问:“那什么算伤呢?”

  步轻歌信口道:“至少得头破血流、断胳膊瘸腿的那种吧。”

  景明看着她。

  步轻歌被他一看,脑子竟发昏了一刻,有些界限在这一瞬间模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阿昭,我没事的。”

  景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步轻歌没作声。

  良久,才见景明收起了药,然后淡淡开口道:“我与那男宠长相并无相似之处。”

  指的是庄云峰送给她的华青。

  他口气这样平静,甚至带了点探究,步轻歌大了胆子,竟也道:“眼睛和神韵像的。”

  锁链扣在腕上,景明的唇印在她的肩头:“能跟我说说你吗?”

  步轻歌摸着他的眼睛,很是叹息:“景明,欢愉日长,你为什么一定要问个所以然呢?”

  从她作为纪潇开始的多面伪装,到她神奇的死而复生,再到她好到出奇的身手,还有她分明和他青梅竹马,却心心念念的另一个男子,哪怕不细究,也能意识到这里头的事情绝不简单。

  景明的睫毛垂了下去,除却床笫之间的意乱情迷,他第一次承认:“因为我爱你。”

  步轻歌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但景明似乎知道她喜欢。

  他抱着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道:“轻歌,潇潇,桐雨,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叫你潇潇和桐雨,是因为我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身份,我从这个时候就爱你。”

  他已经把他所有的心和情意,都交付给她了。

  那为什么还能和俞少萤归隐呢?

  步轻歌念头一过,如冷水浇下,一下子清醒了。

  人是善变的,此时此刻,并不代表天长地久,正如她在之前并不知道景明就是阿昭的时候,不也能为着欲望上头,就和他滚在一起吗?

  步轻歌不喜欢试探,但此刻只能问:“景明,既然你这么说,那什么都能为我做到吗?”

  步轻歌以为他要问什么事,但景明只回答:“是。”

  步轻歌摸着他的脸,他的脸上因为心迹的表白而温热,她说:“如果我叫你放弃一切呢?”

  景明脸上的红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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