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会活着回来吗?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好像被寒风剜走了一大块。
他也才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
因为爹爹不疼,嫡母不爱,如今要与年过三旬、武将世家出身的骁勇名将,成国公面对面厮杀!
他会活着回来吗?
周妍心脏揪了起来。
夺嫡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压上的是他的性命,还有他身后无数忠心臣子的身家性命。
他如果离她远远的,她可以当作这些事与她无关。
可是,他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呼啸离去,潇洒利索。
她又怎能镇定地看他赴险?
周妍的心乱成一团。
平心而论。
赵澈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可命运何曾善待过他?
自幼命运多舛,坎坷艰辛。
他肩负了这个年龄段少年不该肩负的重任。
其实,他本可不必如此。
他大可以像二皇子景王赵淳一样,装作老实懦弱的样子,避免遭受皇帝的过分猜忌和打压。
也可以装作沉迷酒色,不堪大用的样子,麻痹对他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
可是。
他偏不。
他活出了自己的脊梁和骨气。
活出了少年的倔强和骄傲。
或许,这才是她痴恋他多年的根本原因。
周妍心情复杂地跟着李德去往码头。
心神不宁地等着结果。
即便她知道,前世是他登上皇位。
可前世未必会有这些事。
她的心里充满了不确定。
还未进京就这么多阻力,进京之后,面临他的又会是怎样复杂棘手的局面?
周妍不免自嘲地苦笑。
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为何还要不可抑制地牵挂担忧?
知易行难。
……
郑贵妃搂着想哭又不敢哭的七岁小儿子,眼神绝望又轻蔑地看着皇后,和她身后,端着毒酒和白绫的太监。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郑贵妃,语气带着鄙夷和奚落。
“贵妃何必闹得这样难看?”
“从容体面地赴死,也省得在孩子面前丢尽脸面。”
她找了把椅子,往后舒服地靠到椅背上,不再维持皇后端庄的仪态。
语气中充满了疲惫。
“你我斗了二十年,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也是时候,让你为我未出生的孩儿陪葬!”
郑贵妃眼神瑟缩了一下,凄然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件事是揭不过去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皇后的双眸像淬了毒,锐利地盯着郑贵妃,语气冰寒至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不是有你倒向张家做帮凶,他们岂敢如此猖狂?!”
皇后的唇角勾起残忍的笑容。
“郑氏,你育有皇子,本来不需要为皇上殉葬。可是,若是自戕在冷宫,也不会有人为你鸣冤喊屈。好好地去吧。”
她的眼神带着怜悯瞥向郑贵妃怀里的七岁皇子赵泽,挥了挥手。
小孩子又如何?
生在皇家,只能怪你命不好。
我的孩子活不下来,郑氏,你的孩子,也是同样下场!
两个宫人要来钳制住郑贵妃,给她灌毒酒。
太监端着毒酒靠近,却被赵泽一头猛撞过来把毒酒撞翻!
赵泽小小的个子,张开双臂挡在阿娘面前,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愤怒:“不许欺负我母妃!”
……
天都黑了,赵澈还没有回来。
周妍压根没心情在船舱里等候。
她下船来到路边,挑着灯笼眺望远方,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盼着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
下雪了。
寒风裹着雪粒砸到周妍身上,她只感觉面皮一阵阵生疼。
全身早就冻僵。
马蹄声从黑暗深处渐渐传来。
周妍的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高头大马很快到了眼前。
周妍却不敢提起灯笼,也不敢抬头看。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她能否承受得住?
她会恨赵澈,会怨赵澈。
却从来没有希望他死的念头。
自始至终,她还是本能地相信他。
认为他不会是谋害亲子的畜生。
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种感觉吧?
“吓坏了?”
熟悉的清冽声音在头顶响起。
周妍顿时觉得鼻头酸涩,眼泪夺眶而出。
她更不好意思抬头了。
只好低垂着脑袋,任由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到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
赵澈翻身下马,拉着她的手一起往船上走。
他的步伐缓慢而疲惫。
白色的披风上沾着一道道猩红。
寒风吹过,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卷入鼻中。
周妍没敢大惊小怪,随着他铿锵地走向码头,走进船舱。
直到船舱的门关上,赵澈才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妍跪在地上,抿着唇替他脱下头盔,肩甲,胸甲等。
赵澈的右胳膊受伤严重,脱护甲的时候痛得他冷汗直冒,可是他却未发一言。
周妍看到右肩甲上有个深深凹陷进去的坑,却没有穿透。
她颤着手指摸过那个深坑。
是怎样的剧烈撞击,才能把精钢铸就的铠甲破坏成这样!
她出身武将世家,自幼耳濡目染,自然对一些兵器耳熟能详。
军队实战骑兵一般采用四力弓到六力弓。
四力弓已经有射穿铁扎甲的实力。
六力弓得是臂力强大的射手才能使用。
能开七力以上的人也有,但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至于八力弓,那几乎是千里挑一的射手才具备的能力。
赵澈能在可以拉八力弓的成国公手下活着回来,已经是大幸了。
等她脱下全部铠甲,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赵澈铠甲里面的衣服上并没有血迹。
看来披风上的血是沾染上的。
“殿下,你能动吗?”
一声嗤笑后,赵澈抬起左胳膊把周妍拉倒在他身上,又一个翻身互换了位置,直接吻了下来。
周妍没有挣扎反抗,反而伸手搂住了他的肩。
她突然理解了每年天气变暖时,母亲越来越多的唠叨和怨气。
鞑靼人很精,天冷的时候一般找地方猫冬。
等三四月份天气变暖之后,才会不停南下倾袭扰边。
父亲这时候就得经常带着麾下的士兵要么出长城巡逻,要么去追击、抵抗来犯的鞑靼部队。
远在京城的母亲不知道父亲的安危,所以才会把担忧和牵挂,放在每日的唠叨和怨气里吧?
酸涩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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