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仙液琼浆
宴会所举办的地方是一座山上,其貌嶙峋秀美,风貌奇殊。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地形,它的奇特之处在于,你明明是在上坡,却能在目力尽头看到四处都是湖泊。芒草被当做景观刻意修整过,在芒草稀疏的正中间比较平坦的一处耸立着宫殿,而这宫殿便是颜觐他们要去的地方。
室外山岌水淙,堂内歌舞升平,气候是春风帘幕,热闹是莺来燕往……欢迎颜觐的宴会不可谓不盛大,作为虹颜晶十七王子的颜觐也鲜见如此气派的招待。迎来的香映蓉、香映菡二姐妹,真叫个白如雪花柔似云叶,芍药芙蓉一般的美好,笑吟吟的就奔着颜觐他们过来了。唯一没在场的,就是红魔玺以及忠诚于他的朱熠彤。
宴会之宫所,虽不及帝黄众宫室那样规模浩盛,但也是极尽精巧之能事。梯台之周,绿痕绕阶,极目之内,花团锦簇。伺酒从者随处可见,歌儿舞女随时可唤。奇装异服者也是不计其数,三教九流,满坑满谷。做买做卖的货郎商贩算是一大独特之处。甚至有点过于独特了,都有些喧宾夺主的感觉在里面。
这时酉蛇添不知从哪滑出来,支开了香映蓉与香映菡二姐妹,面色诡谲的说:
“殿下,虽然小臣不想,但我叫不住我家那厮,他还是来了。一会如果他有什么非分之请,殿下可千万不要应允呐。你知道,他脑子里除了酒就没别的了。”
颜觐一听反而挺开心的道:
“喔?酉时酝也来了吗?”
“啊,是啊。来是来了。但我感觉那小子就没憋什么好屁。”
乌重闻言道:
“你们父子关系这么恶劣吗?是你生的不是?”
酉蛇添贱笑道:
“小人虽然有时糊涂,但那种事做没做,我还能不知道吗?当然是我的儿,不过一点也不随我啊。”
乌重心想,“没随你,倒还是好事。”
酉蛇添再三劝说,颜觐只道了几声“知道了。”便继续往里走。
正厅之内,香凝绡的主位之上还是空的,但香梦曼和香代曼却列立两旁了。一见颜觐他们来了,顿时脸上喜笑颜开,伴随着数位环肥燕瘦的各色侍仆,娉婷袅娜的便簇了过去。
这种阵势颜觐不是无福消受,而是无法适应。一把便扯过毕摩天通推了出去,那些女娥们倒也毫不拒绝,只是一个似乎没能满足要求,但任然要去拉颜觐。颜觐又一把抓着竹厌毕节给推了过去,然后是桃印真夜、乌重。
他身边便只剩下炎焱与黄裳了。这时颜觐恨不能身边多点帅哥,昨天倒是加入一个,可是那白小沏似乎也是个轴的,对与‘香’无关的事,他提不起兴趣。也就没跟来。
老头,她们当然不感什么兴趣,虽然黄裳是个帅老头,但一脸威严的样子,没谁想去触霉头。炎焱,就更没人去接近了。尽管他做了一些改变装扮的事,不过一眼看上去,他就让人胆寒。何况他……嗯,说到底还是个女性,只是没有任何常人理解的那些女性特征罢了。
但炎焱呢,他也没有什么‘替主分忧’的人臣之想,站在那里跟一尊雕塑也差不了多少,不过相对于他来说,这也算他做贡献了,不闹事就算功绩。好在对方也瓜分了不少男丁过去,香梦曼即便厉害,也不至于让颜觐陷于应付不了的境地。
香梦曼一面拉着颜觐,一面跟他说,香凝绡正在处理一宗盔甲买卖的事情,一会才过来。也就是说宴会还未正式开始,他们有足够的娱乐时间。
“盔甲买卖?”颜觐问到,“谁卖给谁?”
香梦曼说:
“说是歌川附近漂流下来的败军,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卖方嘛,嘿嘿,能干这种生意的,除了缃索菲众魁还能有谁?”
颜觐赫然对缃索菲有了一重警戒,虽说是一众之魁,但倒卖盔甲又还是卖给军队,这事非同小可!他想继续问问,但香梦曼说:
“哎呀,那些事情有什么意思,殿下知道吗?酩酊三杰之一,今天也在会哦。”
颜觐感觉这事从香梦曼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而且想干脆就借着这个由头把自己从香梦曼的手中挪开,于是顺着她的话问:
“喔?他在哪儿呢?”
香梦曼说:
“喏,”她往一个方向一挺上身,道,“在那摆什么赌局呢。”
“赌局?”颜觐重复了一下她的话,谁料一听到‘赌’字,昨天刚尝过甜头的炎焱一下就躁动起来,兴奋得不行,他说:
“赌局!哪呢!想不到这里也有耍赌的游戏,哪呢?”
香梦曼纤指一勾,指了一个方向,炎焱不由分说便杀了过去。颜觐也跟了过去。想见见那酩酊三杰的风采。
你道是怎样的风采?
只见那花影缤纷的天井之下,姹紫嫣红的裙带之中,有一张巨大的八步床,床上鹅绒飘洒、纱帐缦飞。而在那漫天飞舞的白色之中,罗汉醉酒一般横卧着一位翩翩公子。他手执琥珀杯,嘴里正高声唱到:
“花间一壶酒啊……”
颜觐信步往前挺身道:
“酤酒仙人也会有‘独酌’的时候吗?”
酉时酝听声歪头一看,不知道是谁,不过观其装束,已然揣摩出了个八九十。他道:
“阁下知道为什么诗仙‘独酌无相亲’吗?”
颜觐对这种问题可真没思考过,不过他也知道如此场合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讨论,所以他干脆说“不知道”。
酉时酝半卧起来道:
“简单呐,因为他周围,没人能懂他那壶酒啊。没人喝得明白,为什么要给那些人拿去暴殄天物?所以,他愁啊,他烦呐,他只得自己和自己喝、和自己的影子喝。影子就是自己的投射……到头来,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呀。”
酉时酝这会完全坐起来了,他说,“对吗?忘萱王殿下?”颜觐也是习惯了如今的人们——曾经的臣民现在不那么把自己当回事的态度。不过他也没怎么享受过‘王’的应该有的那些尊荣。如此,他觉得反而最好。
颜觐倒不惊讶酉时酝能认出自己的洞察力,而是对他的话题产生了兴趣,他说:
“我看这密陀众好酒的人不少啊,假使我们相信概率的话,那么如果密陀众都没有人懂酒,恐怕天下再难找到能懂酒之人了,毕竟要算饮酒的量来说,密陀敢称第二,不会有他众敢称第一。”
酉时酝道:
“量大又怎样?海大!那海鱼能说它懂河水吗?那用河水酿的酒和用井水酿的酒又能一样吗?”
颜觐眼睛微闭,半挑眉毛,道:
“是个道理,那么说,酗酝酣手中的酒可谓珍品喽?”
酉时酝轻哼一声,嘴一撇,把酒杯缓缓在鼻子下面来回运了一运,半天也不回答,那表情,享受极了。颜觐看得清楚,那琥珀杯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但不妨碍酉时酝迷恋和回味那个风味。
酒杯仍有余韵残留,可见其香郁,真真证实了其名酒琼浆的地位。再加上酉时酝他又是名声在外,凡是在场的人,无不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认定那一定是绝世佳酿!
但没有人——即便达官贵人或娇柔美妇——用示弱、讨好之类手段要求喝到一口。因为在密陀众,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只要是一个人送出一湛蓝堇花币的礼,那必定要求返还一山吹色币,起码得如色奉还。所以谁敢要那一口酒喝?要了,又得帮人办多大的事?没有人的心里有底。
而且看在场的人那歆羡的样貌,可见酉时酝在这之前已经夸耀了许久了,而酉时酝对酒的评价,谁又能质疑?因此,当颜觐问完那句话,不光是酉时酝不屑,那些旁观者也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
好一会儿,酉时酝才有了动作,不再沉醉在那已经喝光了的酒杯余韵之中。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了酒器,那是一个胎底很薄由合金制成的觥。
他正要揭开盖子,但一脸得意的又停下观察、扫视了群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人群的动态几乎一致,全都塌着腰杆弓着背,以鼻头充当昆虫感受器一样试探着外部世界的样子,纷纷往前小挫了半步,似乎鼻子被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鱼钩给钓住了一般无二。
颜觐见到如此动态,大家的鼻子均放在所有器官之前,瞬间产生了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一是感觉滑稽,二嘛也忽然萌生了好奇,这三嘛,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也无意识的鼻翼张了张,感觉呼吸都有点不稳,并且自己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变化。
酉时酝没及时开瓶,有些往前栽的人差点因为前倾得过大而摔倒,踉跄两步又往回退,尴尬不已。这时他说:
“你们知道嘛?这酒是怎么酿造出来的?”酉时酝接着侃侃而谈关于手中玉液的前期的出品过程,到那里去采集的花、又到那里去收集的水、再又是需要花多少时间酿造……不一而足,有懂的,频频点头,佩服功夫,不懂的也听了个‘辛苦’,仍然赞服功夫。而在介绍完第一段,快要结束时,酉时酝说:
“……那你们又可知是谁酿的这酒吗?”他自问自答的道:
“自然是那当世杜康,酿大千——醇于琼!”
醇于琼三字一出,自然引来一片哗然。有说“果然如我所料”的;有赞“酩酊二杰”的;有叹“能看酤酒仙饮酒也是一乐”的;有羡“此酒定是天上有”的……
“满足你们一下吧。”酉时酝说着,又做了个准备开启的动作,人们纷纷抬起了眉毛,但他又把手收了回去,道,“你们知道了这神酒玉液的材料采集过程,酿造时间等待。但到现在,它还只是半成品。虽然在你们很多人当中,觉得它已经可以喝了……当然不是,远远还没到可以喝的时候。”
酉时酝卖了一个关子,道:
“说它的品饮之机要前,该先告诉你们知道它的名字。好马配好鞍,好酒怎能没有好名?哈!不妨直接说与各位,此酒名为青鹤酿!”
看到群众狐疑,他解释道:
“之所以有青鹤二字,是由于酒名就含有饮法!因为在最后畅饮它之时,必须经由白鹤叼着酒壶,飞到青云之上!然后一箭把白鹤射死。这一箭必须不偏不倚,刚好射中酒壶和白鹤。
让酒液洒下,掉在事先温热好的、盛有经玫瑰谷露水的盆中。接着从盆中再过梅花搭建的‘桥’,让酒液引流到下方由醉觞皿用荷叶所做的酒杯上!在流动的过程中,吸收了它们的香味后,再在太阳初生之时,饮之。因为在那时候,你会看到荷叶与酒液完全分离,阳光谄媚一般的把酒气蒸腾,多层次的香味散发出来……”
后面的话,似乎没有耳朵再能听进去了。因为完全超出了人们的认知。在酉时酝手上的那壶名为青鹤酿的酒,原来酩酊三杰都有参与。酉时酝参与了什么呢?其实从这里就能看出他的重要性,除了那‘不偏不倚’的一箭外,还有他那生动非凡的讲述。这对于一个能勾起所有人兴趣的奇货而言,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
之后,酉时酝他闭目抬头,模样极其虔诚,那一刻,他在放空自己。充耳不闻世间事,只待酒盖打开的那一刻,为那一刻做好充足的准备。
“啵”的一声,顶子打开。顷刻,如魔法一般,香气散布整个厅堂,颜觐的【长斓游】有没有这么快,似乎都值得怀疑。自然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迷醉了。那馥郁芬芳,无法用词语形容!
颜觐虽不酗酒,但也算是个乐饮者,可即便尊贵如他,也未曾体验过如此的香气。说颜觐此刻不想过去品尝一口,那颜觐就不算是一个正常人了。口腹之欲,谁都会有,何况他还是一个被‘囚禁’了那么多年的一个破落王子。
就在大家都陶醉于那曼妙不可描述的酒香时,不知从哪变出来又一位风度俊朗的俏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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