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星远人愿坚，稚子心苍苍
“妈妈，我讨厌星星。”
“因为爸爸的眼里只有星星，根本没有我们！”
“傻孩子，好孩子，不是的！不是的……”
“你爸爸他爱我们更胜过爱他自己，只是对他来说，天上的那颗星星……是比所有的……一切都更重要的东西。”
“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呢？明明我们才是他最亲近的人呀？”
“因为……”
洛飞白已经记不清母亲当时的回答，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或许是因为母亲当时早已哭红了眼，哽咽地说不出话。
天上的星星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窗外璀璨的星空。
星空压得很低，无数灿烂的光点密布其上，仿佛触手可及。
明天就是他入学的日子，但与往日不同，他闭着眼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依旧难以入眠，脑海里，全是母亲曾经与他相处的过往。
母亲很好看，声音很温柔，但具体是什么样子呢？洛飞白想着，那张朦胧在光影间的面庞在记忆深处模糊难辨，似拢上一层薄纱，却任他如何竭尽思绪也难以揭开分毫。
唯有那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睛，始终凝望着他。
洛飞白索性起身，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托着腮帮子，望着外面。
灰白色的金属地基在他的眼前一直延伸至视线的尽头，星空下，数丛淡蓝色的植物歪歪扭扭地随风微摆，周遭的屋子都安静地趴在这条长廊两侧熟睡着，除了星空的照映外，几乎没有任何光线。
这样的风景，从他五岁起到现在，已经看过无数遍。
他在这里一点点长大，走过这里的每一处角落。
洛飞白就这样看着，看着……直到闭上眼，趴在桌上渐渐睡了过去。
清晨，伴着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自天边泛起，少年睁开眼，那双黝黑的眼瞳还残留着些许迷茫。
他望着远方的破晓，静静地看了片刻，直到那抹迷茫在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踪迹。
“父亲，我去上学了。”
“饭在锅里，您起来时热一下就好，如果头疼的话，储藏柜里有煮好的醒酒汤，您放一会儿再喝。”
站在房间外，穿戴整齐的少年背着书包，朝卧房内喊道。
卧房的门没有关，薄薄的帘后依稀可以看到床上躺着的身影，一动不动。
洛飞白喊完后，便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直到屋门闭合的声音传来，卧室内才渐渐有所响动。
门帘被掀开一角，男子探出脑袋，他满脸胡子邋遢，容貌粗犷，一头黑发也乱糟糟，布满沟壑的粗糙面颊上泛着酒精养出的酡红，望着屋门的方向，浑浊晦暗的眼神泛起一抹极难察觉的深沉……
第七区的早晨是很冷的。
尽管近些年天河星大气改造工程稳步推行，但地表恒温保持依旧很差。
少年背着书包，身上裹着厚厚的绒衣，走在冰冷的金属地基上，路旁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从屋子内走出来，也都着急地披着衣物，朝布兜里手忙脚乱塞着速食品。
“哟，洛小子，起得这么早啊？”路过超市时，正在卷起铁栅门的李老头注意到少年，笑着挥手打招呼。
洛飞白摇了摇头，颠了颠背后的书包：“去学校报到。”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李老头眼中顿时流露出羡艳的目光：“你可是咱们这儿考上天河分院第七附中的天才，是要上学的。”
“一定要好好学啊，不用担心你爸，有我们几个老家伙盯着呢，不会让他出事的。”
“嗯，拜托李爷爷了。”
“来，再多拿几块面包，去学校饿了吃！”
“不……”
“给！拿着，客气什么，牧场里你也没少帮衬我家小子，都是应该的。”
老人将怀里的几个塑料包裹推搡着塞进少年怀里，注视着那双泛着柔和的黑眸与带着慈祥笑容的苍老面庞，洛飞白咽下了拒绝的话语，只好勉强收下。
在路上，几个穿着厚厚衣服的孩子依偎在一块，沿着街边低头走着，手里捏着食物边走边吃，其中一人不经意回过头，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少年，原本有些困倦的黑眸顿时睁大，转身大叫着挥舞胳膊：“飞白哥哥！”
洛飞白抬起头，看到那一众孩子像是撒欢般朝他跑来，不一会儿便尽数围在了他的身旁，睁着明亮的黑眸，满眼期待地抬头看着他。
“飞白哥哥是去牧场吗？”
“跟我们一起走吧！”
“嘿嘿，咱们运气真好，又遇到飞白哥哥啦！”
“有飞白哥哥在，干活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看着他们，洛飞白不禁垂下眼眸，他伸手抚摸着几个拥簇在一起的脑袋，揉着他们柔软的黑发：“你们去吧，哥哥还有其他的事。”
“诶？飞白哥哥要去做什么？”
“笨！”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孩子，他的眼睛很大，眉毛很粗，伸手拍了拍身旁孩子的脑门。
“你没看到飞白哥身上的书包吗？飞白哥肯定是要去学校！”
“学校！”
几个孩子睁大了眼睛，声音明显多了些许惊叹。
“飞白哥哥要去学校了吗？”
“可是那些大人不是说不让我们去……”
“飞白哥跟我们又不一样！飞白哥那么厉害那么聪明，去学校怎么了？”
洛飞白嘴唇动了动，他弯腰下来，双手揽住浓眉男孩的肩膀，目光扫过面前的每张稚嫩脸庞，注视着他们天真的黝黑眼眸。
“我们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
“那飞白哥哥，我们以后也能去上学吗？”个子矮矮的小男孩吸着鼻子，一遍咬着面包，一遍吸着鼻涕，低声问着。
少年轻轻笑着。
他蹲下身子，用袖口轻轻拭去小男孩的鼻涕，指腹微微摩挲他冰凉的面颊。
“当然。”他喃喃道。
“阿虎乖乖听哥哥们的话，认真干活，一定会有机会的。”
小男孩咧嘴笑了，嘴角的面包渣掉落了下来。
“阿虎一定听话！阿虎要跟飞白哥哥上同一所学校！”
“好啊。”洛飞白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探出小拇指。
“记得飞白哥哥之前教你们的吗？咱们来拉钩。”
“拉钩~”
“上吊~”
“一百年~”
“不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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