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披月华负白雪，持烛引灯盏
深夜渐晚，洛飞白坐在帐篷外的草坪上，静静望着远处璀璨的繁星，他的耳畔，还依稀回荡着方才莫南斗那些的肺腑之言。
他并未跟随大家一起去祭奠牺牲的人们。
而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怔怔失神，手里摩挲着那块红色的暖冰。
“哥哥。”
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张薄毯轻轻搭在了少年的肩上。
莫小雨紧着大衣，坐在他的身旁，侧眸望着洛飞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洛叔叔不会担心吗？”
少年只是微微摇头。
女孩知道，他不愿意多谈和洛叔叔有关的事情，也就不再追问。
“今天，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恐怕……”
“小雨。”洛飞白轻声开口：“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和我之间，没有谢谢的必要。”
“既然你愿意唤我一声哥哥。”
“那我救你，便是理所应当。”
“而且……”少年顿了顿：“我不想隐瞒你什么。”
“踏入码头的那个时候，我的确犹豫了。”
“在你们和南坡之间……不仅莫爷爷，其实我也是。”
“差一点，我就回头了。”
莫小雨莞尔一笑：“但你最后还是来了，不是吗？”
“是因为石头跟阿虎他们。”洛飞白微微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他们会来，更没想到他们的意志会那么坚定。”
“在他们的眼里，我看到了一缕光，那是南坡的希望，是属于南坡人的抗争，正在他们幼小的心灵内生根发芽。”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不去，就等同于亲手抹杀了他们眼里的那缕光，等同于亲手毁掉了南坡的希望。”
“所以，哪怕是为了南坡，我也必须义无反顾，继续向前。”
“你知道吗？当阿虎和石头主动要求去帮我混进空港时，我很担心他们会出事，但当我看着他们的眼睛，我……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少年垂眸喃喃：“那个时候，我只能选择相信他们，选择将自己的命，你们的命，南坡的命，全部赌在他们身上。”
“所幸，我赌赢了，他们做得很好，成功引起了混乱，也让我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顺利潜入空港。”
“他们……都是很好很聪明的孩子呢。”莫小雨轻轻点着头。
“所以，哥哥对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之所以来救我，其实并不是为了我吗？”说这话时，女孩明显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洛飞白侧眸看向她，眼神复杂。
莫小雨有些疑惑，抬头和他对视着。
“小雨，我要走了。”
“哦。”女孩低下头，有意无意地戳着手指：“走就走呗，告诉我干什么？”
“这一走，短时间内，我恐怕很难再回来了。”
莫小雨愣住了，急忙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洛飞白没有回答。
因为这一次他做出的事情，被无数人看在眼里，根本无法遮掩。
引动风暴漩涡，覆灭虎鲸帮，毁掉天河舰队，他不敢保证关于自己的影像不被其他人记录下来，而一旦被察觉，必然会牵连到南坡的大家。
所以，洛飞白已经决定，至少在接下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他都不会再冒着风险穿越封锁线，返回南坡。
看到少年的神情，女孩也陷入了沉默，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莫小雨微微垂眸：“我明白了。”
“飞白哥哥，一个人在那边，万事要当心啊。”
“我会的。”
“要照顾好自己，你总是那么匆匆忙忙，甚至不给自己留休息的时间，千万别把自己累着。”
“我知道。”
“记得每天都得按时吃饭，不许熬夜，熬夜容易生病。”
“我明白。”
“还有……”女孩话语顿了顿，她的头更低了。
“记得……想我。”
“什么？”女孩的声音实在太小，洛飞白没听清。
“没什么。”莫小雨别过头。
这时，她感觉那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少年的声音轻轻响起：“小雨，我走之后，照顾好石头他们，照顾好莫爷爷，也照顾好自己，你是我在南坡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嗯。”女孩闷声回应，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夜色下，她的眼角有几分湿润。
洛飞白站起身，他抬起头，站在南坡的这片土地上，再一次仰望星空。
“小雨，你看，天上的星星。”
莫小雨有些失神地抬起头，眼眸微红。
“它们是如此耀眼，如此明亮，皎洁无瑕，清冷纯粹。”
少年黝黑的眸深深凝望。
“但它们从来不属于我们，因为对我们来说，它们太过遥远。”
“我们所拥有的，只有脚下的这片土地。”
“值得我们穷尽一生去守护。”
洛飞白蓦然回首，站在寒夜里的少年，倒映在女孩的眼底，他的黑发高高扬起，仿佛似要随风而去。
“小雨，我们一定会和南坡走到最后的。”
“一定会！”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但对于莫小雨来说，这一晚，却是她生命中全新的起点。
当她站在南坡最高的山崖上，注视着那抹削瘦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萤火微光之下。
她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身躯冰冷如雪，直到双腿麻木无感。
她明白，从此以后，那个名叫洛飞白的少年，与她之间的缘分，将被彻底画上句号。
可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莫小雨笑着，挥动着冻僵的手，朝着那早已看不见少年踪影的黑夜尽头。
“哥哥，你要好好活着。”
“妹妹会好好替你守着这片土地。”
“直到你真正归来的那一天。”
“身披月华负白雪……”
“为君持烛引灯盏。”
为你始终照亮回家的路，大概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
……
少年推开门，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屋子，他的眼中微微有些伤感。
但他很快便振作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一次，他要离开这个住了整整十年的家。
因为，这个家，已不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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