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恨你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城门口,守门侍卫正例行检查进城之人。
“站住,来者何人?”其中一个身形高大,手执长戟,横栏在杜凌萱面前,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暴扈。
“官爷,在下李炎,此番到城外探亲,不想家父病重,方才匆匆赶回。”杜凌萱压低嗓音道。
眼前一身粗布蓝衫,个头矮小,弱不禁风的小子,皮肤倒是比女人还好。守卫本想仔细搜身,但看到那张左半边长了难看的黄色胎记,又满脸布满麻子的脸时,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守卫一脸嫌恶地说道,并站得远远的。
杜凌萱无语地撇了撇嘴,将包袱打开。看来,这个装扮很安全。
“你可以走了!”见都是一些衣物,守卫不耐烦地摆摆手,崔促她离开。
再次回到这里,心里无限苦涩。凋蔽的门匾摇摇晃晃地倾斜在夕阳中,平添了几分落寞。门口寥落地堆放着杂物。昔日人声沸顶的道路,如今寂静冷清。
避开众目,杜凌萱轻推开大门走进去,看着满目匪夷的赵府,心紧紧地揪着。才那么短的时间,竞让曾经清雅的地方变得如废墟一般,府内的草木毁得厉害,门窗也残破不堪。段铭枫要怎样才满意,死死地咬着唇,指甲嵌进肉里,清晰的疼痛牵扯着意识,她从没这般恨过一个人。她发誓,就算死,要他为此付出代价,狠狠地抹掉泪水,决然转身出门。
燕南瑾回到青云庄后便直接到婉君房里找她,他满心欢喜地将偶人藏入怀中,想着她见了,定然喜欢。
“婉儿,我们一起用善可好?”轻敲房门的他低声问着门内的人,却久久未有反应。
“婉儿,你在么?”他又一次扣门,门内依旧未曾有声。他有些焦急地推门而入,见床上躺着的人,轻轻走到床沿,柔声唤道。
“婉儿,我们先去用膳好不好?”床上之人不做声。他顿时觉得什么地方不妥,急忙将锦被拉开来。
“怎么会…?”燕南瑾一眼便看出她头上那支再熟悉不过的飞鱼木簪,脸色陡然变白,冷冷地看了一眼后大步朝门外走去。
“来人!”他温怒道。
“堂主。”青玄讶异地望了他一眼,他很少如此直接将冷冽表现在脸上。
“今日可有可疑人下山?”他面色肃然,目光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禀堂主,未曾见可疑之人。今日只是紫叶与左炎离开过。”青玄顿时警惕起来,莫不是有人进来了?
燕南瑾的目光突然黯了下去,一抹颓色染在眉宇间。他知道,是婉儿自己离开了,呵,她就那么不愿意见到他么。
青玄有些懵,堂主的反应让他很不解。
“堂主?”青玄欲问。
“堂主,紫叶留下这个便不见了。”左炎从门口匆匆进入,神色依旧冷然,是今天紫叶托布庄人带给他的。
“呵,她果然走了。”他快速打开信封,一览无余,握着信封的手略抖,脸色晦暗,自嘲地笑了笑,嘴角苦涩的笑渐渐蔓延开来。
“查到她的下落后,秘密派人保护,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属下这就去办。”青玄心知,也只有赵婉君才会让堂主失了方寸。但,为了大计,他们不得不考虑丞相之意,虽未动手杀她,可眼下,出了青云庄,她也性命堪忧。他日堂主若知道真相,也不至于迁怒于自己。
铭王府内,夏乔楚匆匆往书房方向赶去,神色凝重,至书房前躬身急促道。
“启禀王爷,属下有急事禀报!”
“说!”过了许久,段铭枫的声音缓缓传出,听不出情绪。
“王爷,属下等人护送娘娘遗体前往天寿山途中时,发现娘娘的遗体发生了…些变化。”夏乔楚一面说一面抬头观察他的表情,果然,段铭枫面色陡然变。
“什么变化?”他双拳慢慢聚拢,冷冷的问道。
“是···娘娘的遗体慢慢透明,有些部位已经···消失了!”夏乔楚捏捏诺诺地说完,不敢抬头看他那森冷的目光。
“该死,为何现在才报?”段铭枫吼道,双眼迸发着怒火,额上青筋暴露。
“王爷恕罪,娘娘遗体的变换太快,属下发现后便即刻前来禀报。”夏乔楚吓得马上跪在地上,言语急促的解释道。
“月邪,你竟敢言而无信!”段铭枫气愤地一掌打向面前的桌椅,结实的桌子顿时支离破碎,夏乔楚身体一颤,不敢再发一言。
段铭枫随夏乔楚匆匆出府,便欲往天寿山赶去。
杜凌萱依旧是一袭蓝色粗布麻衣,左边脸的胎记及满脸的麻子看起来有些碍眼。在王府周围守了一夜,见府内车马出现时,叫醒车夫,毫不犹豫地跟了去。
赶车之人是夏乔楚,那车内应该是段铭枫无疑!打定主意之后,杜凌萱便交代车夫悄悄跟着,知道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但也顾不了那么多。
“王爷,有人跟踪!”夏乔楚隐隐出声,透过车幕小心说道。
“无妨。”段铭枫面色沉静,眸色幽暗难辨。
夏乔楚心下了然,复杨马鞭,重重打在马身,马儿嘶叫,奋力狂奔。
天寿山山顶上冰雪覆盖,在山腰便觉得寒气逼人,通往山顶之路崎岖蜿蜒,杜凌萱本就体力尚虚,跟着身怀武艺的他们更是吃力。待到一陡崖附近时便不见了身影,前面已无去路,她仔细看了一会,隐约发现一山洞,小心翼翼的进入,刹时感到一阵寒气袭来,越往里寒气越甚,洞围宽阔,光线幽暗,四周是光滑的壁岩,往里寒气更甚,壁岩周围冰凌交错。隐隐看得到悉悉碎碎的脚印,杜凌萱沿拐角向前,却又发现多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洞口,内心想着这里面肯定藏着非凡之物 ,不然堂堂铭王又何必如此隐秘前来呢!跟着脚印慢慢往里,倏然就没了,仿若无人来过一般。踌躇着想退出去,但早已找不到出路了。周遭寒气不断加重,她不住全身打寒颤,嘴唇冻得发紫。心里越发凄凉,如今大仇未报,恐怕命就要没了。踉跄着步子,一步步往里走着,以保持清醒······
段铭枫随夏乔楚进入石室内,暗影等人见来人,躬身行礼后,静候一旁。段铭枫一步步走向石棺,石室内壁冰凌密布,形状各异,更是冰雾缭绕,寒气逼人。石棺内的人影模糊,看得段铭枫双眼一阵迷雾,内心又愤懑不已。
“暗月那边可有消息了?”段铭枫似无事一般悠悠问道,黑眸里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光散发开来。
“燕南瑾已回府。”暗影言简意赅道。
“让暗月继续跟着他,必要时混进丞相府。”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双手紧握住棺内之人若隐若现的一只手,寒若冰霜,让他内心也如陷入冰窖之中一般。
杜凌萱已经分不清前路,意识越来越涣散,四肢僵硬得无法前行,身体突然往一旁倒去,再接触到石壁的那一瞬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伴随着恐慌的低呼声,她慕地听到一个陌生的质问声。
“什么人?”暗影的怒呼传入段铭枫耳中,他双眸一阵火红,月邪的人,他会让他陪葬。
还未反应过来的杜凌萱,胸口被重重一击,顿时觉得内脏剧烈颤动,疼痛不已,气血上涌,一口鲜血自口喷出,身体亦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直直落在石棺边沿,头部也因此撞到石棺外延的一处,意识更加涣散,几欲昏厥。
段铭枫暼到那抹陌生的蓝色身影时,一个旋身掠上,快速朝对方出掌。待人落地后方才走近,打量来人,只见地上之人已深受重伤,一动不动地躺着,气息若有若无,头部鲜血直流,白色发带瞬间嫣红无比。一双如星月般的黑眸渐渐暗淡下去,脸上一块黄色的胎记显得难看无比,嘴巴微张,似乎想看清面前之人,但无力睁开双眼。
杜凌萱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否活着,但仍深刻感到让她愤恨的段铭枫就在眼前。听到异动后的夏乔楚也匆匆进来,待见到地上的人,那双眼睛让他觉得莫名熟悉,但眼前的一幕让他傻眼:地上之人的血液无意溅到贵妃遗体上时,那些消失的部位,渐渐明朗起来,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
“王爷!”夏乔楚睁大双眼颤战巍巍地指着石棺,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段铭枫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几人都无比诧异,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这一怪异的场景。段铭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明显看到他母亲遗体上沾染了的血迹。
此人和他母亲遗体的变化有关!他黑眸一沉,紧盯着地上将死的人,伸手大力一扯,硬生生地将她拽起来,整张脸面对着他。
他一定要知道,月邪在他母亲身上作了什么?周围几人的注意力被他这一扯,瞬间也回过神来。
“月邪在本王母妃身上下了什么毒?说。”段铭枫冷声问道。一双锐利得眼似乎要将人射穿。
本来就已经虚弱得无力的杜凌萱被他用力一扯,头上束着发的发带掉落下来,又猛地吐了一口血,殷红的嘴唇妖艳无比,意识也清醒了些,微张沉重的双眼,看到一脸阴翳又惊愕的段铭枫,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艰难地哽道。
“呵呵,我···终于···也死在你···手里了,铭王可···满意了?”杜凌萱自嘲的苦笑,吃力的言语进一步让她全身疼的厉害,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虚无缥缈。
这声音他听过的,“他”是女子,这双如月般的眸子···也死在他手里?她是…赵婉君!这样的意识让段铭枫内心涌过不安,他突然不想她就此死去,他要救她。他还没弄清她的血为何可以解他母亲的毒。
夏乔楚内心一个激灵,是啊,是她,眼前的情形让他心中沉痛不已,双眸中闪过一丝悲恸,若不是最初的误解,如今也不会……!
“我…恨…月邪!更···恨···你!”抓紧他的衣角,放大的瞳孔中无尽的恨意,慢慢消散,双手缓缓垂下,一切,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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