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近点·招魂·老父亲(上)
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硬碰。谭以观最终决定先回去查仁爱医院的管理层。
对于目前的他和凌昺而言,当下最大的问题是王玉珊的乾坤引,他不希望仁爱医院里有什么人还与这件事有关。
凌昺看到谭以观回来,面色不太好看,便从画符的大桌上抬起头,一边用符笔轻轻拍着脸,一边问:“怎么啦?是有什么不顺利吗?”
谭以观将门关上,直接问道:“你见过王玉川,你当时有没有觉得我跟他有点像?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我跟他是什么兄弟之类的,而不是舅甥关系?”
凌昺一共也就见过王玉川那么一次,又是夜里。其实他对王玉川的印象也不是那么特别深。要说记得最清楚的其实是那人那个败家之气,所以像不像谭以观……
“我觉得……长相嘛,肯定是有点像的,毕竟你们有血缘关系。可若说是兄弟,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以往也没这样想,但是今天有个人说出了我可能也曾有过但没有面对过的疑问。”
谭以观把护士说的话转述给凌昺听,“我从小就认定他是我舅,就没往其他地方深入思考过。不是说厉害的道士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吗?你从我身上能不能看出来?”
凌昺放下笔直起身来,朝谭以观招招手示意他离自己近一点,“再近点。”
谭以观站到桌子对面,两人就隔着不到一米距离。如今凌昺让谭以观再近点,谭以观只能往前探。他是想让凌昺看清楚点,结果凌昺自己也探过来!
彼此的呼吸都要融到一块!谭以观本能使然,差点退回去。
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在铜关隧道外他把凌昺按在石头后面时的情形。
那时他们也很近,但是他的心跳加快的原因却似乎不同于此刻。
凌昺的右眼依然红着,左眼的绿倒是淡了不少,几乎恢复成了黑色。
大约是知道这个时间除了几个特别熟的没人会来他办公室,所以他也没戴眼镜。
谭以观看着这双异瞳,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凌昺开始的确在分析谭以观的面相,但是心里分析着分析着,忽然注意到了谭以观看他的神色。
就,很安静,很专注的神色,却让他莫名慌了一下,马上后退一步,“你、你干嘛这样看我?”
谭以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出神,立刻站直,“不是你先看我的?”
凌昺躲开谭以观的目光,“是你让我给你看有没有兄弟姐妹。看有无手足至亲,本来就是要看眉眼啊。”
“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唔,你没有兄弟缘。”
“你指亲的还是堂表的?”
“堂表的那么多,大部分人都会有啊,那个看不准的。我这里只说亲的。你不是有亲兄弟的面相。原本有机会有一个却也没有了。眉尾这里能看出来。”凌昺重新看看谭以观眉眼,“把你左手伸出来我再瞧瞧。”
“干嘛?”谭以观发现凌昺把符笔转过来了,点着他手。
“还能干嘛?”凌昺用笔头像写什么字一样在谭以观手心里拨着看了片刻,“确实没有。”
谭以观挠挠手心,痒痒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像是欣喜?但又不太一样。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跑偏了,他赶紧又拉回来。
他知道凌昺应该不会骗他。但王玉川这件事的确有很多可疑的地方,尤其是他小时候的种种事项。王玉川除了长得比他小之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他外公,对王玉川这个老来子似乎并不太喜欢,反倒是对他还不错。
虽说隔辈亲,但老来子,还是正经儿子,而且那是王家唯一的男孩,这种一代代传下来的人家为何会不喜欢?
还有王玉川后来出国留学——他读初三时王玉川才读高二,这里也确实有他跳级等原因,但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王玉川曾经在国外待过五六年。这期间应该是一直有老师在教他国内的文化课,但王玉川学得不太行,所以回来时明明可以上高三的年纪,却是从高一读起。
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可如果他们真是亲兄弟,那有什么理由给王玉川弄这么个身份?他父亲活着的时候的确私生活乱七八糟,但有一说一,对家人非常看重,不可能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儿子却不让认祖归宗。
又或者,王玉川其实是王玉珊认识他老子之前就有的私生子?
凌昺问:“令尊是已经去投胎了么?若是没有,不如请来问问?”
谭以观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难明,点了支烟边抽边说:“他倒是没去投胎。你也知道,有些债在阳间欠下了,到阴间也得还。他有不少情债,到了阴间难免吃点苦头。”
凌昺点点头,“情债呐,五殿阎罗王的诛心十六狱里专管此类‘负债人’,凡诱惑妇人顺从自己淫意,不论有没有谋害之意,与妇人贪恋淫乐,都要在这里钩出其心,掷与蛇食,还要铡其身首,待受苦日满,才会发到十殿转轮王那里安排投生。”
谭以观听得头大,“就是这么回事。本来这事老头也不知道,但我毕竟在十七厅工作这些年,地府里与我关系不错的鬼差也有几个。他们跟我提到这些,刚好被老头听到。老头一下就吓跑了。”
“啊?”凌昺呆掉,“跑了?”
“嗯。我试过招他几回,但都没成功。找了四处的人帮忙招也不行。地府那边的人说他应该是躲起来了。”
“……那要不,我来试试?”
谭以观考虑一番,点点头,“也行。不过别在这里,换个地方。”
“为什么?”
谭以观捏了捏眉心说:“他太不着调,我怕祖师爷劈他。”
凌昺“扑哧”一乐,“行,那咱们开车,去远点的地方。”
谭以观开了他那辆黑色悍马,带凌昺去了一处农庄。原本他是没想在这个时候招老头回来的,想着多让这老头吃点苦头免得下辈子还那么情感泛滥。但他今晚有问题想问问老头,不止王玉川的事。
谭以观把车停好,带凌昺进屋。这里的房子没有大宅那么大,只是个挺普通的二层小楼,但是里头布置得非常温馨。凌昺一眼就喜欢上了,问谭以观,“你平时来这里住么?”
看起来经常有人打扫,屋里干干净净的。
“偶尔回来。现在就招还是先歇会儿?”
“就现在吧。八字给我。”
谭以观报了老头八字,凌昺画符,立魂幡,嘴里念着招魂咒。
那魂幡原本还是静物,可凌昺的咒语一出,它便如被风吹动一般猎猎作响,不一会儿……
空!
空空空!
夹着初冬的寒风,一声声像是敲打窗户的声音钻进耳朵。凌昺和谭以观几乎同时转头。谭以观看到窗外似乎飘着个巨大的黑影。由于拉着窗帘,他一时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那影子一副想要进来的模样趴在窗口,乍一看就像个找不着洞穴入口的傻蜥蜴。
“你确定外头是个鬼?”谭以观瞅着总觉得更像个妖怪。
“不应该啊。”凌昺走到窗口,将窗帘掀起一角来,短暂地露出外面那家伙的面孔。
谭以观看到了,那不是什么蜥蜴,确实是他老子,身上穿的也是入棺前他看到的那身寿衣。
凌昺自然也看到了,问道:“是他吗?”
谭以观按了按眉心,拉开电子窗帘,打开窗子。冷硬的风呼呼灌进来,吹得凌昺打了个寒噤。而老爷子也顺势飘了进来。老爷子进来之后第一句便是:“还得是屋里好啊,这冬风可吹死我了!”
谭以观关上窗迎面看着老头,“从哪回来的?”
老头一愣,“儿子,你还能看见我?!”
谭以观说,“看不着我还能给你开窗?”
老爷子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臭小子你能看见我,快!快去叫人弄点吃的,我都快要饿死了!”说完才恍然发现屋里还有个人。他看清是谁,“嗷”的一声,怒变了颜色,“谭以观你、你怎么把他留在你屋里!”
谭以观不得不又解释一遍。但是这老头显然比他二叔更加不信。
老头一口咬定这个就是他认识的凌昺,一定要把这人叉出去。但他苦于自己只是个魂魄,又没什么太多能量,所以他只能飘在屋里干着急,急得跟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指着凌昺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霍霍完老子又想来霍霍我儿子?!你小心下辈子做畜生生儿子没屁眼!”
凌昺连恶鬼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普通鬼?说道:“我又不娶媳妇儿,哪里会有儿子啊?您担心太多啦。”
谭明海气够呛,“是了,你就是个同性恋!你一早就看上我儿子了是不是?!不对……你、你眼睛怎么回事?!”
这难道不是个“人”吗?!
凌昺说:“这就与您无关了。
他说完故意气人似的,吃了点谭以观给他拿的东西。
老头一看这人没死,还能吃东西。再想想自己,身体都被烧没了!越发的心口发堵。再看儿子,居然没事儿人一样又去给这人拿吃的!而刚刚还和他斗嘴的小混账居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儿子!
这小混账果然是个祸害吧?他儿子肯定是被迷惑了,就像他当初帮了这人一回,脑子就总是浑浑噩噩的。明明很多事情都不是他打心里想做的,却不由自主的就会按照这人的想法来!搞得他晚节不保,真是悔不当初。
虽然他也没什么晚节……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发那善心,在酒会上帮这么个黑心肝的要了间客房。
当初他就是在一场宴会上看到有人对这么个孩子似的人下手,像是要做不好的事,才好心救他出魔爪,还给要了个房间让人好好休息。结果呢?从此就被缠上,他就不是他了!
亏得他还觉得这孩子长得跟天使一样,搞了半天就是个魔鬼!
一想到儿子很可能也要像之前的他一样他就着急,压着火道:“你说,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你说个数吧!”
凌昺一边咔嚓咔嚓咬着脆枣,一边说:“您现在自己都穷得叮当响,您以后花钱还得指望我们给您烧呢,您可快歇歇吧。”
老头气得飘到凌昺旁边,“你就非得可我们谭家的人祸害吗?我们谭家也没欠你什么吧?”
凌昺细想了想,“没有。再说我也没想霍霍。谭公子不是跟您说了,我不是您说的那个凌昺。”
老头听着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哪里有点不太一样。可这未免太像了。
不一会儿,谭以观拿了碗泡面回来,放到餐桌上。
老头一见有吃的,喜的哟,赶紧飘过去。结果吃也吃不着,闻也闻不到,而且还只有一桶泡面,急了,“谭以观你就给我吃这个啊!”指着凌昺,“他都有进口水果吃还有奶油面包,你给我吃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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