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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手术……我来做


左霜霜真的有点慌,从来没见过陆倾凡这个样子,看到他忽然这个状态。

  左霜霜的感觉是仿佛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陆倾凡静静地坐在救护车上,旁边有急诊部的医生认得陆倾凡,看着他这个状态也有些担心起来。

  “陆医生不要紧吧?”

  因为刚才救护车到的时候,还是那个保安把陆倾凡搀上救护车,他仿佛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陆倾凡的眼神茫然,没有焦点,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以往的神采。

  无论是那淡然,还是那平静,或者是那冷漠,就连愤怒,悲恸,哀伤这些情绪都没有。

  而是空洞的,像是那种双目失明的人一样,茫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从来没有。

  无论是当初被父亲嫌弃,被父亲赶出家门,还是后来长大学医的第一次解剖课。

  又或者是在A国时被持枪的混混打劫,他都能够理智从容地面对,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可是当他看到那刀扎进季若愚身体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那种恐惧。

  如同潮水一般直接朝自己扑面过来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仿佛失去了所有语言,所有动作,所有理智。

  一切的一切,都被恐惧替代,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声声不息地在不停重复地反问着自己。

  如果她……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他没有办法用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学的知识来算脾脏破裂的死亡率。

  也没有办法用自己这么多年学的知识来想着如何去急救。

  如果她死了怎么办?仿佛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急诊医生和护士说话的声音,仿佛都被无限地放慢。

  然后听起来只是一团一团模糊不清的拖长了的音节。

  唯一清晰的就只有在自己脑海里回响的那声音,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左霜霜急了,终于是忍不住,索性将氧气面罩甩到一边,一手用力地摇晃着陆倾凡。

  一只手指着躺在那里人事不省的季若愚。

  “陆倾凡!你看看她!你看着她!她还活着!她现在还活着!你振作一点!清醒一点!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吗?!”

  陆倾凡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摇晃着,目光似乎是终于慢慢有了焦点。

  耳边的声音依旧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音节。

  只是,他却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让他瞬间有些清醒过来。

  “季若愚!季若愚她还活着!你看看她!你看着她!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她还活着!”

  左霜霜有些声嘶力竭地想要唤回陆倾凡的神智,一旁的护士看到她呼吸又不对了,马上把氧气面罩递给她。

  左霜霜无力地接过,音量终于是降低了一些。

  “倾凡,求你了,别这样。”

  左霜霜看到陆倾凡的头,终于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目光中已经有了焦点。

  他定定地看着躺在轮床上的季若愚,眼神中的迷茫已经淡去很多。

  然后迅速扫了一眼心电监测仪上头的心率血压和血氧。

  陆倾凡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合,终于是吐出了事发之后他的第一个声音。

  “她如果死了怎么办?”

  他就像是一个全然没有任何主观意见的人一般。

  就这么问了一句,只是救护车上所有人都答不出来。

  甚至有两个护士,看着陆倾凡这个样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左霜霜定了定情绪,看着陆倾凡终于是缓过来了一些,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她如果死了,那就已经很可怕了!可是如果她都快死了,你都还没能做上什么的话……”

  这话似乎瞬间让陆倾凡浑身一震,他转头看向心电监测仪。

  然后转头说道,“我……我主刀。”

  他说话甚至少有地不利索起来,只是左霜霜看着他搭在膝盖上头还在颤抖的手,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

  但是没有做声,只要他还能够思考,不像之前那样,她就放心了。

  陆倾凡伸出自己颤抖的手去握住季若愚满是鲜血的手。

  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言辰那天通红的眼睛和完全不理智的行为。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了。

  看着她这样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地躺在这里,这种心理和视觉的双重冲击下。

  人,真的会崩溃。

  好在现在已经入夜,路上车不多,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了医院。

  急诊室门口庄听南已经站在那里,旁边站着鄢川和朱江,齐川从后头急匆匆地走了上来,问了庄听南一句。

  “情况如何?”

  庄听南摇摇头,“人不来什么都说不准,你通知家属了吗?”

  齐川眉头紧皱着。

  “基本把能打的电话全打了,能通知的全部通知了,只是若愚家那边我不知道联系方式,所以没办法。”

  “这边反正是能惊动的我全部都已经惊动了,陆氏那边已经派人去和警察那边接触。”

  “朱凯那媳妇原本今天回娘家吃饭,现在也从部队杀过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庄听南没有做声,只是她心里头的疑惑是。

  为什么左霜霜会在出事的时候和陆倾凡在一起呢?

  救护车扯着鸣笛一路呼啸着开进医院来,迅速在急诊部门口停了下来,然后就有医护人员将轮床从车上抬了下来。

  庄听南已经马上上去了,朝着一旁的急诊医生问道,“什么情况?”

  急诊医生语速很快地和庄听南交流着,齐川已经走近一些去。

  看着陆倾凡脚步虚浮地从救护车上走下来,左霜霜就在他的旁边。

  齐川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看到了左霜霜有些病态的脸色,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事。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他看到陆倾凡的脚步都有些不稳,于是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陆倾凡没有答他也没有看他,眼神就一直定在轮床上的季若愚身上。

  “推到手术室去,马上进行手术。”

  庄听南声音沉稳了下来,朝着鄢川和朱江看了一眼,“你们两个,刷手跟我上台。”

  但两人毕竟是陆倾凡带出来的,所以鄢川和朱江都朝着陆倾凡看了一眼。

  “可是老师……”

  话还没说完,陆倾凡已经走上前来一步,牢牢地跟在轮床的旁边。

  “我……我来做。手术……我来做。”

  陆倾凡的手指抓在轮床的栏杆上,骨节都有些发白,嘴唇紧紧地抿着。

  虽然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是语气却很坚决。

  “手术我来做,让我做。陆倾凡又重复了一遍,齐川眉头皱了起来。

  “倾凡,还是让Tina来吧,你好好休息一下,而且已经通知范阿姨了,等会长辈们来了,还得你陪着呢。”

  自己总得做点什么,自己为她所带来的,总不能只有伤害和疼痛而已。

  自己总得为她做点什么,陆倾凡摇了摇头,很显然,对于此事,他很坚定。

  庄听南有些不耐烦了,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在工作上她特别六亲不认。

  看着陆倾凡六神无主的样子,她先是转头对齐川带着命令的口气。

  “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你去看下左霜霜情况怎么样她脸色不好。”

  齐川看了庄听南一眼,抿了抿唇之后就点头同意了,有时候是需要她这种暴脾气大嗓门才能骂得醒人。

  轮床已经进到电梯里头,正好,眼下电梯里头只有推着轮床的两个护工,跟着上来的鄢川和朱江,还有她和陆倾凡。

  所以庄听南不用顾忌太多,只是考虑到陆倾凡面子的问题。

  她还是用了英文,流利的英文从她口中如同机关枪一样喷出来。

  虽然用的是英文,但是从口气都不难听出,骂得很难听了。

  以一句激昂的“你他妈脑子坏掉了吧”开头。

  然后接下来哔哔叭叭就是一长串非常快速的怒骂。

  “你学的东西都学到鸡屁股里去了?连一点理智都没有了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不想她死的话就给我松手,我会主刀,你的两个学生当副手我会让他们及时出来告诉你手术的进程和情况,你现在不是医生,我是医生,你只是家属而已!”

  和其他的那些慌乱的病人家属没有什么区别,在庄听南的眼里看来。

  电梯已经到了楼层,轮床被推了出来,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过去。

  陆倾凡一直紧紧地跟在旁边,一只手抓着轮床的栏杆,一只手握着季若愚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庄听南看着这一幕,直到她准备按开手术室大门的开关的时候,终于是狠下心来,眼神冷冽地盯着陆倾凡。

  “还不松手?难道你想要她死?”

  庄听南严厉的语气让陆倾凡稍有怔忪,他看了一眼轮床上躺着的季若愚。

  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如同纸一般,然后庄听南就看到了陆倾凡眼里的水光。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着庄听南,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鼻音。

  “听南,救救她,求你了。”

  她第一次听到陆倾凡这个语气,说这种话,她甚至能够听出他声音里的鼻音,看着他眼睛里的泪光。

  庄听南知道,陆倾凡哭了,虽然他的眼泪没有落下来,但是他的心已经在滴血了。

  庄听南从来没有这样深切地感觉到过陆倾凡的悲伤,并且她觉得,就算是当初和左霜霜分开的时候,他应该也没有这样过。

  正如陆倾凡先前所说过的,季若愚是他的解药,如若没有了她,自己活不了。

  在工作场合素来都是严肃稳重的庄听南,从来都和陆倾凡保持着近乎绅士距离的庄听南,走了上去。

  她轻轻拥抱了陆倾凡,不是什么带着心中那些隐藏着的爱慕感情,而是很简单的一个朋友安慰的拥抱。

  她甚至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放心,相信我。我可是庄听南。”

  陆倾凡有些安心下来,是了,她是庄听南,在工作上比自己态度还要严谨认真的庄听南。

  在专业上比自己还要精益求精的庄听南。

  陆倾凡除了相信她,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颤抖得停不下来的手指。

  陆倾凡的语气平静了一些,虽然声音中依旧是有着鼻音,但是似乎已经没有那么不理智了。

  “那就拜托你了。”

  庄听南脸上终于是露出些笑容来。

  “放心吧,一个脾破裂而已,我还是搞得定的,别太担心,下次记得请我吃饭,看着我的时候要时刻记得我头上顶着‘救命恩人’的光环。”

  朱江对陆倾凡说了一句,“老师别担心,我会及时出来和你汇报情况的。”

  然后季若愚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去,手术室门上的灯亮了起来。

  陆倾凡颓然地在一旁坐下,手指依旧不停地颤抖着,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最先赶到医院的是喻文君和朱凯,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崔立江和范云睿夫妇,他们是一起从部队赶过来的。

  并且身边还跟着两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分别是崔立江和喻文君的父亲喻程浩的司机。

  他们接到齐川电话的时间非常接近,崔立江是马上就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

  他和范云睿身上还穿着家居服,并且大概是因为走得太急,范云睿的拖鞋还丢了一只。

  而文君的妈妈文宛珍急得不行,正好喻程浩的司机正在他们家里头汇报工作,马上就开着车子送文君和朱凯过来了。

  喻文君一路上,脸色都极其难看,朱凯一直紧紧地抓着她冰凉的手,他心里头也很担心季若愚,更加担心陆倾凡的情况。

  他虽然不懂医但是也知道,如果只是小事只是小伤,齐川为什么电话里语气那么凝重。

  “一定……”还坐在车上的时候,喻文君的嘴唇动了几下。

  朱凯没听清她嗫嚅着的后半句话,“你说什么?”

  “一定……要死刑!一定要判那个人死刑!一定要杀了他,要看着他死!”

  喻文君的声音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听上去极其冰冷。

  “一定要死刑,要打电话给爷爷给叔叔给姑姑,动用所有关系,一定要判那个人死刑!”

  朱凯听着她冰冷的话语,抬眼就看到喻文君的脸上已经蜿蜒着泪痕。

  “丧尽天良的混蛋!畜生!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倾凡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地板上。

  两只手上都是干涸的血迹,修长的腿屈起手就这么摊在膝盖上。

  陆倾凡目光不动,也没有察觉到他们来了,眼神就这么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污。

  这些都是若愚的血,是他刚才握了她的手,沾到的血,他甚至……还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

  他学医这么些年,从医也有这么些年,没少见过伤口,没少见过狰狞的伤口。

  可是看到季若愚手上那伤口拉开几厘米长,甚至可以看得见里头森森的骨头和红色的肉时……

  想到这里,陆倾凡的手指又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儿子!”范云睿叫了他一声,看着陆倾凡现在的状态让范云睿的心都揪了起来。

  陆倾凡转过脸来时,眼神有些茫然,在看到范云睿和崔立江的时候,才有了焦点。

  “爸,妈。”

  他声音很沉很沙哑,眼眶不难看出有些发红。

  崔立江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上去将儿子搀了起来,朱凯也走上前去帮他。

  陆倾凡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之后,都依旧没有人开口说话,似乎是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默。

  是喻文君最先开的口。

  “我已经通知了若愚的弟弟和继母,他们应该已经赶过来了,若愚母亲回美国了,没那么快赶过来,在这里我算是若愚的娘家人了。”

  喻文君以这样一句话开场,听上去,很冷静,语气中仿佛没有带什么情绪。

  但是她的眼神一直看着陆倾凡。

  “你得告诉我,凶手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对若愚动手,你必须告诉我!”

  这一句话,就没有那么理智了,带着愤怒和歇斯底里,朱凯马上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手术室的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手术已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了,朱江一身手术服从里头走出来,所有人都这么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来的话语。

  “目前体征平稳,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庄医生在尽可能地保住部分脾脏,手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也已经缝合了,你们不要太担心了。庄医生医术精湛,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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