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族为烈裔
“西有因霄之国，人皆善啸，族为烈裔。”
这，便是烈氏族人的由来，但，当今之世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
甚至，烈氏族人自己都在遗忘。
当我游荡江湖，追寻先人遗迹，并在先祖的棺椁中发现刻着这几句古言的玉佩，妄想以此责问孙家老祖之时，烈度适时地出现，将我拦下，亲口将烈家族长口口相传的隐秘告知于我。
当然，我不过刚刚成为烈家旁支的长老，这种身份，若不是巧合发现了那枚玉佩，烈度绝不会告诉我这些隐秘。
我懂得，他告诉我的目的，不过是想稳住我罢了。我也懂得，即便他开口，也只是把烈家的秘密选出一小部分，简短地透露给我而已。
但只这短短数言，已然让我的信仰彻底崩塌！
如玉佩所记，善啸，本就是烈家的技艺，这一技艺，于当今世人所知晓的名字，即是御敌于千里的月啸之术！
月啸术，原本就是烈家的！
只不过在很久以前，这并不让烈家引以为傲。
想来也理解，在秦王面前嚎上几嗓子，哪比得上呈上一枚精雕细琢的玉器更能讨帝王欢心。
烈家的玉工，在久远的先秦时期便是家族谋生的不二之选。
烈家为世人所知的，也仅是这巧夺天工的玉匠技艺，修习月啸术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几位身负传承使命的族长会花心思研究这门技艺。但更多时候，月啸者，不过是如伶人歌姬一般的存在罢了。
以玉工为立族之本也无可厚非，若没有之后的变故，也算是一个家族安安稳稳繁衍生息的佳途。
可两个平白突生的变故，却让烈家一坠千里，再也无法翻身。
到底是哪个变故在前，我自然无从知晓，但在烈度的口中，或许，是孙家的结盟在先吧。
孙家，到底是周王姬姓的后代孙氏，还是三闾大夫的后人改姓，无从得知。在连年战乱的迁徙中，烈家与孙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深厚到，某一位烈家族长竟将月啸术尽数传给了孙家。
这像是一种施舍，因为彼时，烈家人丁兴旺，实力强横，孙家不过是众多想要依附烈家的流民中，让烈家看得上眼的一支罢了。
但从那以后，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烈家善月啸的先辈竟逐一归于尘土，月啸术逐渐变为孙家的绝学，甚至，有孙家的后代将月啸术修习到极致，可以号令百鸟，可以制敌千里，让孙家成为一时江湖之翘楚，高门大户，荣耀显赫。
至此，烈家族人才意识到，抛弃了先辈最引以为傲的技艺，活活让一个上古大族堕落成走街串巷的手艺小贩。
烈家与孙家的地位，随着月啸术的传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某一代族长向孙家委婉提出，复传月啸术于烈家。
孙家族长笑着答应了。
孙家不傻，得此绝学，并未只如烈家那般口口相传，而是第一时间默记于典籍。
孙家说要传烈家月啸术，自然也是按典籍教授烈家。
一门技艺成了可以交换的物件，相应的报酬是必须的。
这一次，孙家的条件成了烈家永恒的屈辱。
第一条:烈家世代追随孙家，比邻而居，在孙家危难之际当倾力相护。
第二条:为保月啸术传承正统，烈家需挑选未满十五岁的男童，由孙家证其天资，若五音不全或心术不正者，不予传授。
第三条:烈家的成就需毫无保留与孙家分享，不限于玉工圣手技艺或其他荫蔽后世之学。
“岂有此理！”
我冲着烈度怒吼，烈度只淡淡笑了笑。
“老哥，你的反应，与我当年知晓此事时一般无二。”
“那为何，至今烈家无一人习得月啸术！”
烈度一声冷哼:“或许，如今烈家的晚辈无一人有音律方面的天赋吧。”
“难道百年来，烈家无人能通过孙家所谓的考核？”
烈度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觉得一股子怒火于胸中燃烧。
“那既然孙家无意传月啸术于烈家，这第三条自然不用遵循，总不至于烈家的玉工才学还要被迫为孙家所用吧！”
我忿忿盯着烈度，生怕他说出已将烈家技艺分享给孙家的话。
毕竟自百年前，烈家唯有正室可修习技艺，生在旁支的我，当然不知道烈家手里有没有其他秘技，是否已尽数送给狡猾的孙家。
烈度嘴角拂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当然了，烈家历代族长又不是傻子，怎会做这等亏本买卖。”
那时听闻烈度这句话，也算是稍稍平息了心中怒火，却不知这句话，分明就是个天大的谎言！
第二个变故并非烈度告知于我。
烈度对我吐露的族中隐秘，不过也就那么多，仅限于月啸术罢了。
这第二个变故，根本无需烈度开口，任何晋升为长老的人，都很快会知道。
若说关于月啸术和孙家的变故是烈家的不幸，这第二个变故，可谓烈家的齐天洪福。
还是百年前，某一位和我一样热衷于追寻先祖足迹的人给族里带回一块玉碑。
玉制之碑，极其罕见，更别提其内容。
为秦王誊写的长生术！
任何一位丰功伟绩的帝王皆会心向往永生不灭，秦王自然在此道上浸淫许久。然而这玉碑上记载的长生术，并非丹方之术，并非内功心法，却全是床笫之事，阴阳之道。
通俗的说，这是一份献给秦王的采阴补阳之术，誊写者乃烈家先祖。
这是洪福吗？
还是祸害他人的邪术？
当年我初知此事，自然不敢妄议之。毕竟在我之前，不论是正室的族长、长老，还是旁支的族长、长老，皆推崇此事。
他们想要长生！
但想要长生，就需要年轻的女子！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烈家会分为正室和旁支。
因为当长生术落于烈家之手，不论是出于月啸术的遗失，还是烈家岌岌可危的族运，都必须举全族之力第一时间付诸实践，以凭借此术一跃成为天下所往，帝王之助。
没有什么比一位数百岁的高人立在帝王面前更显震撼。
而负责修炼此术的人，自然是烈家的掌权者。
负责提供年轻女子的，便是所谓旁支！
直到亲眼所见那肮脏的长生仪式，我才终于知道烈家大族内，身份各异的人真实的司职。
烈家族长，几乎算是世袭，自不必说。
正室长老，武艺出众者，有举族之功绩者，才学大儒，顶多也只四人。
正室子弟，习玉工，休养生息，是为当世烈家的脸面。
旁支长老，心术深邃者，于旁支有盛名者，顶多也只四人。
旁支子弟，习种植桑养，勤苦劳累，是为当世烈家之奴役，最重要的，便是容貌姣好的旁支女子，生而便是修炼长生术的所谓灵媒。
这些女子的结局，多冠以意外失散、匪兽灭杀等，负责运作处理的，自然也是旁支的长老。
我以旁支名望晋升，正心怀抱负之际，可当知此事时，心如死灰。
但身为长老，必须同流，否则……举家难保。
我还能怎么办呢？
休了发妻，重拾一个癫狂的自我！
多少次想将无辜的女子救下，但有心无力。
多少次夜中惊坐起，不敢卧榻。
直到，我发现一个更大的隐秘！
或许是烈度的信任，那一夜，那名女子竟让我负责移送。
当我拿到烈度的手书，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孙家主宅，孙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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