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膳
恍如走完半生,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雕饰蟠龙的房梁,昏黄而柔和的光洒进屋子,微微有些暖意。
但谷仲溪没有立即起身,脑海中还在想着方才的场景,那样真实,似魂魄超脱了肉体,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很难说现在和方才哪个才是梦境,唯一能让其分辨的,是梦醒前慕容卿的笑靥。
从未见过那样神采奕奕的笑,也从未见过慕容卿穿那种样式的衣服,像个待字闺中的普通少女,一身红色襦裙,宽衣博带,热烈而飘逸。
谷仲溪不禁一声轻笑,心中自嘲:“一天天脑子里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不铸剑的日子,当真是乱七八糟。”
边上却嘻嘻一笑,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道:“怎么睡醒了还笑呢,梦到谁了?”
谷仲溪扭头看去,柔光中,慕容卿肌肤雪白,朱唇柔润,额间有个小小花印,一身正红襦裙,竟如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谷仲溪有些愕然,不可置信地多瞥了慕容卿两眼,又环视整间屋子,轻叹道:“原来还没醒……那便多睡些吧……”
正欲闭上眼睛,脑袋上却被轻弹了下,慕容卿温和道:“再睡,午膳就没法吃了,已经热过五遍啦!”
痛感是分明的,谷仲溪呼地坐起,再次四下看去,这间屋子不是很大,陈设却极为考究,甚至比耕读之宅中自己的住所还要奢华些,不远处的小圆桌上,膳食香气袅袅,只一眼便抓住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别看了,这里是刺史府,很安全。”慕容卿柔声道,又指着拐角处的墙壁:“你的剑挂在那里了。”
谷仲溪微微愣神,很快便笑着点头道:“多谢了。”
“你我之间何言谢,”慕容卿扶住谷仲溪胳膊道:“快些下榻吃点东西吧,你击败二殿下后便直接昏了过去,显然已到了极限了。”
谷仲溪轻轻点头,缓缓挪动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或是躺的太久,待终于在慕容卿的搀扶下坐到小桌边,谷仲溪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慕容卿自己也在桌边坐下,微笑道:“其实也不长,可是你毕竟三日未吃东西,我怕你再睡下去身体就垮了。”
谷仲溪淡淡笑道:“说得也是,果然饿了。”言罢,拿起一块土饼,稍稍咬了一口,咀嚼中,只觉得身体整个儿渐渐活了起来。
几口下去,饥饿感稍减,谷仲溪看着慕容卿笑道:“你怎么这副模样?不吃些吗?”
“刘刺史给我安排了个园子,叫崇华苑,方才去洗了个澡,午膳已用过了。”慕容卿浅浅解释着:“侍女将府上女眷的衣服拿来我穿,倒也蛮新的,怎么,是不是不好看?”
“没有没有,”谷仲溪摇摇头,脱口而出道:“极好看的。”说罢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仪,随即埋下头去,大口吃东西。
慕容卿见谷仲溪这副样子,噗嗤一笑,也不多言,只静静看着。
片刻后,谷仲溪问道:“刘刺史呢?”
“该是在陪二殿下宴饮吧。”
谷仲溪点点头:“那军机图的事,已与他说过了吧。”
然而慕容卿却一声轻叹,有些怅然。
谷仲溪眉头微皱:“怎么?都已经半日下来了,那刘琨居然都没来问情报?”
慕容卿缓缓道:“倒是着人请过我一次,但拓跋普速根也在,想来宴无好宴,我也懒得去,而且这等情报,不是拓跋普速根该知道的事情。”
谷仲溪嗯了一声,面上闪过一丝不悦:“看这府中的用度,我几乎怀疑此地究竟是不是插在匈奴人后方的晋阳城,竟和江东的富户差不多。”
“或许到了不惑之年,刘刺史也想着放松些了吧。”慕容卿面上有一丝愁容,似明丽的晴空上格格不入的一朵浮云。
“算了,不提此事了。”谷仲溪直接从怀中掏出军机图,就这么明晃晃放在桌上:“本为送图而来,眼下也算送到,至于他刘琨如何调度,于我等也没什么关系。”
慕容卿心中一惊,刚想伸手将军机图收起,手指触碰到羊皮的一角时,又缩了回去,轻叹道:“说的也是,我本就是欲将此图献给刘刺史,其他的事还真没想过,想必稍晚些那边的饮宴结束后,刘刺史会来找我们的吧。”
谷仲溪轻笑一声:“欢宴一整个下午,没想到你的未婚夫君与刘琨关系如此亲密,或许你今日那般做法,已然将他二人都得罪了,眼下故意冷落你呢。”
慕容卿没好气道:“可是感情这种事当然得凭自己作主,我不喜那拓跋普速根,即便得罪再多人,我也不愿。”
谷仲溪苦笑道:“那你也不至于把我搬出来做挡箭牌,可把我坑惨了。”
慕容卿满面羞赧,忙斟上一杯酒道:“小女子确实冒失,仅以此酒谢罪!”言罢,一饮而尽。
谷仲溪愕然道:“你少喝点,可别又醉了!”
慕容卿摆摆手:“并州的酒,清水而已,怕甚。你要不要喝点?佳肴与酒方是绝配,不饮些,实在可惜!”
谷仲溪不禁想起去年上巳时的对话,以及最后烂醉如泥的两人,莞尔一笑道:“那便浅饮些吧,可得说好了,不许喝醉,此地又不是在自家,况且还有要事在身呢。”
“知道,知道。”
慕容卿满口答应着,开心地给谷仲溪斟满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很快,两片绯红飞上面颊,慕容卿满是笑意,目光似有些迷离,盯着谷仲溪问道:“你方才做梦,是否梦见我了?”
谷仲溪闻言一呆,有些结巴道:“这……从何说起?”
“你刚醒时还在说自己没醒,若非梦里也见到我,怎会觉得现实也是梦境?”
谷仲溪沉吟片刻,微笑道:“确实有梦见,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好多人,如真的一般,还有好些个‘我’,总之现在想来已然有些混沌,权当是心绪烦乱吧。”
慕容卿微有些不悦,失望道:“你还真会说。”闲来拾了双箸,软着身子夹着小菜,尽显慵懒。
过了一会,似想起什么,慕容卿认真问道:“今日你与那厮对战,所用的,也是你说的‘逍遥游’?”
这一问却把谷仲溪问得有些愣,停箸想了许久,谷仲溪摇头道:“说真的,我不记得怎么击败的他,只记得想用内息全力撑着不昏倒,可后来还是不省人事了。”
“什么?你竟不知道怎么击败的他?!”
慕容卿似瞬间酒醒,腾地直起身子,惊道:“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剑术,稳如磐石,精若银针,总是只用一剑便直接刺中斧刃,卸了千钧蛮力,完全是人剑合一的状态,你却说,你不记得?”
谷仲溪被说的有些愕然,只细细回想着,却好似失忆一般,对这场对战的后半段完全没有印象,反倒是梦中的一些情景渐渐清晰。
“至人无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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