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还装吗?
当初天盛国库不丰,为了敛财,不少官员都在暗地里买卖官爵。
元盛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行下效,导致买卖之风猖獗,无数家境不丰的才学之辈十年寒窗一场空不说,还屡屡被人冒名顶替,惨死异乡。
汪谦文便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阮桉晋遇见他时,他正被权贵子弟践踏在脚下。
什么书生意气,什么豪言壮志,俱在一句句辱骂中烟消云散。
他含着血沫,大喊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而,没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汪谦文想自救,可满腹经纶无用,一腔热血无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刚好是书生。
他从未招惹过谁,不过是气不过辛苦考取的功名被替,他求助无门,才敲响了鸣冤鼓。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府衙里出来的不是衙役,而是几个穿金戴银的公子哥儿。
那些人好似认识他,光天化日就敢在府衙门口将他强行掳走。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世上还有另一个汪谦文。
那个汪谦文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他还出身名门,家境优渥,是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那公子哥说汪谦文可以是他,也可以不是他。
那一瞬,他什么都明白了,也什么都晚了。
能得始作俑者坦诚相待,他便注定活不过今日。
谁让他无权无势又刚好叫汪谦文呢?
……
深吸一口气,从回忆中挣脱,户部尚书收敛情绪,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小的账册。
“这些都是按东家要求所安插的棋子,东家可以放心,他们与我一般,对东家绝无二心。”
纵使时过境迁,汪谦文从籍籍无名的书生成长为一品大员,依然还能清楚记得少年那句略带稚气的狂言。
「世道多有不公,竟不想随波逐流,那只能长成一棵苍天巨树,汪谦文,我想与你谈桩买卖!」
他不知阮桉晋身份,只知他是个商人,故自贱身份唤他东家。
阮桉晋于他而言是特殊的,他不仅是汪谦文落魄之时遇见的救命稻草,还给他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纵然身处无间地狱,只要路是对的,终有向阳花开之时。
阮桉晋的再次出现,便证明,他离那一日已经不远了。
沉疴累累的天盛皇朝终于要变天了吗?
也该变天了……
阮桉晋略略看了一眼便将册子还了回去。
他沉吟许久,突然问户部尚书。
“你家的三公子品性如何?”
户部尚书一愣,略带尴尬的笑了笑。
“犬子…犬子愚钝,实在是不堪一用。”
“哦,是吗?”
阮桉晋随口应了句,便不再多言。
户部尚书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见阮桉晋没了说话的兴致,便悄悄退了下去。
临走时,他偷偷看了一眼桌上的宣纸。
笔锋凌厉,隐含煞气,写的却是个死生无憾的‘生’字。
阮桉晋为何会突然问起三公子呢?
户部尚书心有不安,唤了下人将三公子叫来,准备细细盘问一番。
“莫非这个逆子又在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来惭愧,汪谦文自诩才高八斗,生了一子二女,两个女儿都颇有才名,偏这唯一的儿子跟个榆木疙瘩般,怎么也开不了窍。
不学无术不说,坏毛病倒是一抓一大把,前些时日还为了个琵琶女要死要活,实在是有辱门楣。
早前挨打,现在屁股还疼,三公子扒着门框,死活不肯进书房。
眼见汪谦文要动怒,下人们没办法,只能将人抬起往屋里一扔,利落的关好了门。
三公子嗷的一声,还未嚎出来就被自家父亲大人的冰冷眼神吓的憋了回去。
“父亲,我…我可什么…什么都没做啊,天地良心,今日,我只是,只是抓了,两条鱼…”
三公子怯怯缩成一团,打死不愿靠前。
汪谦文沉默不语,只顾细细打量这个儿子,想从他面上看出些端倪。
无缘无故的,东家怎会提起这个逆子?
“你认识寄禾院里的那位?”
三公子眼珠子转了转,搓着爪子嘿嘿笑道。
“这,这一回生,二回熟,今儿不,不就,就认识了。”
汪谦文实在看不惯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当即摆摆手,让他退下。
不用挨训挨骂,三公子笑的咧开嘴,撒丫子就往外跑,转眼间没了个影,生怕汪谦文反悔般。
拐出书房,确定身后无人跟随,三公子缓缓挺直了腰杆,再无之前的混账样。
想不出哪里惹了怀疑,他只能将汪谦文说的话细细琢磨一番。
是什么地方暴露了,让那位东家生了疑呢?
他明明掩饰的很好啊……
细思无果,三公子决定再次会会这位神通广大的东家。
绕到厨房,今日捞上的鱼已经做好了,他顺手带上一壶酒,转头去了寄禾院。
阮桉晋正在树下假寐,身侧放着本书,三公子随意看了眼,是本游记。
看来东家对人文趣事很感兴趣,只是这跟他所谋之事有些不符啊。
三公子撇撇嘴,大剌剌在一旁坐下。
从食盒将吃食一一摆出,又满上两杯酒。
见阮桉晋没什么反应,他悄悄拿起一杯,小小尝了一口。
一股辛辣刺的他眯了眯眼。
“还装吗?”
阮桉晋抬眸看他,直言挑破他的伪装。
三公子只当听不见,夹了一筷子鱼,心满意足的尝了一口后,才接下阮桉晋的话。
“我自觉掩饰的很好,你是如何发现的?”
卸了伪装后,这位三公子连结巴都好了。
阮桉晋也拿起筷子。
“是你告诉我的。”
“何时?”
“你若真是纨绔,怎知我是背后的东家?”
汪谦文不会将此等要事告知一个扶不起纨绔,可三公子却能在汪谦文与阮桉晋接触之前道破他的身份。
试问,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从何知道这些?
没想到一句失言就被阮桉晋揪出了破绽,三公子心下后悔不已,嘴上却不服输。
“你知道又如何?你的那些伎俩也只够骗骗我爹,若你识相些,就该早些滚蛋,不然逼急了我,说不定哪日将你的那些谋划公之于众!”
阮桉晋对此毫不在乎。
“不如现在你就去,我也想看看,一个纨绔的话能有几人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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