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疼痛与缓冲

一整个上午，姥爷一直保持着一个侧躺的姿势，基本没有动过。

  似乎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换身的动作，也会牵动他背后的伤口，让他一阵疼痛。

  虽然他并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这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而我也一直安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姥爷的“吩咐”，但姥爷实际上是一个很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如果不是特别需要的时候，他基本上一整天或者整个半天时间内都不会叫我一次。

  整个上午的时间，窗外的阳光一直不错，而姥爷也一直保持着面向窗户的方向侧躺着，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微眯着双眼，呼吸匀称，时而打上一会儿呼噜，但并不算时间太长。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并不算太快，等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我又按照自己的搭配定好了两人份的午餐，这一次姥爷同样没有吃上太多，剩下的也都被我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如果说姥爷一直需要的东西是什么的话，那一定就是那一杯杯热水了，似乎是因为伤口一直在轻微的出血，而尿袋也一直在持续的渗出，所以一上午的时间，姥爷喝了足足两大杯热水。

  上午护士给姥爷输了两袋液，一袋是消炎的，一袋是止痛的，消炎药自不用多说，肯定是为了防止刀口部位发炎的，而止痛的，也是意图明显。

  输液的过程中，姥爷的情绪波动显得相对稳定了许多，似乎药剂流入体内后对他自身的精神也起到了一定的镇静作用，而那持续流入的止痛药也很好的缓解了他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

  对于这持续带来的显着结果，我自然也是非常开心的，不过等到午饭前拔掉针头的时候，等到午饭后，姥爷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能明显的看出他的面部表情，又开始扭曲起来。

  我好像开始理解为什么母亲当时左臂摔伤的时候，每天都想着吃上一片止痛药，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对药性产生了一定的依赖，现在看来，这种来自于伤口的疼痛并不是一般人能挺得住的。

  可是我却什么也帮助不到。

  我甚至觉得许多时候，作为医患的陪伴的家属们，更多的时候所起到的作用最大程度应该被称之为：精神寄托。

  在姥爷没有通过睡眠继续缓解自己疼痛的间歇时间里，我几乎在用尽自己所能去寻找，找到些能让两个人一起交流的话题，而在这一个个话题之间，时间也在被不停的消磨着。

  也许对于姥爷来讲，最大的精神寄托无非就是每天上午和下午两次的输液时间，在这两个时间段里面，姥爷的情绪是最稳定的，睡眠质量也是最高的。

  因为今天凌晨五点多在我醒来的时候，姥爷似乎就已经醒了很久了，估计是麻药的药劲儿过去之后，姥爷就一直没有入睡，而那术后所带来的疼痛感，对我来讲，甚至难以想象。

  如果说精神上的折磨，我经历的确实不少，但是肉体上的摧残，我好像还没有多少经验。

  一下午的时间被三袋药液不算均匀的分割开来，我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戴着耳机开始了关于UG软件的系统化学习，偶尔还不忘记抬起头瞟一眼输液袋里面的药液余量。

  严格来讲，三袋药液其实都是一次性拿来的，如果要我自己换的话，其实也能做得到。

  但说实话，我这个手残的程度，我真的怕换某一袋的时候出现些差错，导致半天换不上，再耽误了输液的进程。

  所以，我打算直接放弃。

  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事情而言，放弃反而是一种智慧的行为。

  就比如像我这种本身手上活儿就不太利索的人，在某些时候就会主动选择向后退，而不是硬着头皮前进，现在的我和以前相比更多的时候会选择下意识的拒绝而不是先去接受。

  ……

  所以，每次等到药液袋里见底的时候我都会直接按下姥爷床头的医护铃，铃声是标准的红十字会音乐，没过几秒钟对面接通了医护铃，随后，护士站会派来空闲的护士处理换袋。

  最开始我所熟悉的那位护士姐姐是个身高不过一米六左右，看上去是个胖乎乎的人，她戴着个黑框眼镜，整个头发被扎成了丸子头，散在四周的头发胡乱的耷拉在脸上，增添了几分中年妇女独有的焦虑感。

  就连体态也是微微的发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姐是个很热心的人，每次来换药液都会很关心的询问一句姥爷的状况如何。

  如果单论回忆里对她的印象的话，那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流，或许是整个护士站里面交流频率最高的了。

  大姐的整张脸虽然看上去总是带着几分焦虑之色，但面对患者和家属的时候却又显得异常的亲切，也许这只是身为一名护士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但这对于我们这些家属来讲，以及对患者而言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态度。

  说实话，对于这种人来讲，我的内心深处带有一分天生的亲切感，也正因如此，这位护士姐姐的印象也在我的记忆中烙印了下来。

  或许整个住院的过程中，我只记得这位护士姐姐是个急性子，每次来病房的时候也都是个披头散发的样子，但最重要的是，每次她来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的放松下来。

  就好像，“救兵”来了。

  今天的晚饭，我毫不吝啬的点了两个肉菜和两碗米饭，不过姥爷并没有去吃米饭，而是继续吃起了中午剩余的半块馒头。

  我虽然想让姥爷吃些米饭，增加一些糖原的吸收，但是姥爷似乎一直在担心着什么，并没有同意我的请求，就连那两道看上去就很美味的菜肴也并没有被姥爷吃下多少。

  说实话，我并没有理解姥爷心中的想法，甚至只是觉得他可能因为菜品不合口味才迟迟没有下筷。

  我甚至一味的以为，是因为自己点的菜有什么问题，但思来想去后并没有想到姥爷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毕竟，姥姥就是个什么都吃的人，而且这菜里面也没有那些姥爷一直都不算喜欢的葱姜蒜之类的。

  说实话，等姥爷吃完准备再次躺下的时候，我看着面前两盒都剩了一多半的菜，陷入了沉默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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