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陛下慎重
寅时,天际微白,细长的雨点化作一条条黑色的影子,啪啦啪啦砸在了皇宫高墙之上。
镇龙门到点即开,百官打着纸伞又进了那海纳百川殿,又一次呼喊着“拜见吾皇!”,又一次听到那稚嫩的声音说“都起来吧!”,可不一样的是,百官今日目光并非全在小皇帝身上,一部分看向了甄杞,一部分瞄向了曹居正。
“今日,可有事?”赵御乾眯着眼,无精打采的问着公式化的问题。
“臣弹劾兵戈司侍郎赵勇杰,夜派家兵攻打相府,无视皇都禁令,兵戈打击同僚,臣请诛赵勇杰九族!”
“臣弹劾刑罚司录事郎李农,伙同赵勇杰派家丁夜闯相府!打击同僚,残害百姓,臣请诛其九族!”
“臣弹劾工建司大夫苗仓,昨夜苗府兵丁于锦华街纵火伤人,性质恶劣至极!”
“臣弹劾左相甄杞,相府养兵千人、暗藏强弓利器,甄相到底意欲何为?”
“臣弹劾右相曹居正,其人治下不严,纵容右三司作奸犯科,臣请曹相乞骸骨!”
......
这是赵御乾从未见过的场面,两方人马互相弹劾,就弹劾这二字就听到了一百多次,有人府上的丫鬟路过看了眼,那人就被弹劾不识大体、御下无方,有人昨夜在家中饮酒大醉,那人被弹劾幸灾乐祸、包藏祸心。
弹劾持续了接近半个时辰,赵御乾听久了便觉有些乏味,他重重一拍宝座扶手,九珠冕旒上的宝珠摇摇晃晃:“够了!不知诸位所言,可是证据确凿?”
海纳百川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弹劾之事本就真真假假,哪敢说什么证据确凿,再说最终也不一定能查出个证据确凿。
“昨夜,吾便派遣白虎卫前去平乱,小詹子。”言罢,赵御乾摆了摆手,小詹子随即往前迈了一步,口中传出尖细的喊声:“宣典军校尉赵伯言,入殿见驾。”
不多时,殿外走入一人,其人身高约莫五尺五寸,相貌清秀却身姿挺拔,那人跪地叩首:“典军校尉赵伯言,拜见吾皇!”
“说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夜,臣奉命率三千白虎卫前往甄府,当时数千流民正在攻打相府,所幸甄府家丁们拼死守卫,这才将流民阻挡在外,臣领兵杀入时,曹相亦带家丁前来相助,此战斩敌共计一千八百二十人,白虎卫并无伤亡。”
百官一阵哗然,之后便又齐齐息声,赵伯言所说的话,可谓是满口荒唐言,大部分皆与事实不符,可这话却又偏偏同时赞美到了左右二相,一瞬间将兵戈美化为同僚相助,在立场上无懈可击便无法随意反驳。
目光扫过百官,赵御乾好奇地问:“噢?那甄府家丁所持武器可是强弓利器?”
“依臣所见,大多是木棒短剑。”赵伯言目光诚挚,一副绝无虚言的模样。
“甄相兼任朱雀卫尉,为何朱雀卫未曾赶来相助?”赵御乾又问道。
赵伯言嘴角微微抖动,而后又朗声道:“臣问过甄相,相爷言,些许流民便调动朱雀卫,实乃大动干戈之举,且容易引起皇都恐慌于安定不利。”
“好好好!”赵御乾看了看曹居正,又瞧了瞧甄杞,询问道:“甄相、曹相,赵伯言所言,可否属实?”
曹居正本就不想与甄杞彻底撕破脸,王朝稳定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而甄杞作为苦主,他并不想让自己府上被攻打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赵伯言说的内容是假的,可方向却是对的,两人对赵御乾的谋划都感到惊讶,这时也只得齐声说道:“属实!”
“众爱卿,赵伯言所言,可否属实?”
“属实!”
曹居正、甄杞不反对,大部分官员自不会反对,至于小部分,那也自知反对无效。
赵御乾微微一笑,沉声说道:“典军校尉赵伯言平乱有功,其父广德将军英年早逝,现将广德将军名号授予赵伯言,甄相、曹相均识大体、爱护同僚,各赏金三百,再拨一百两银子与甄相,用以府邸修缮、抚恤家丁。”
“谢陛下。”
曹居正、甄杞、赵伯言自是叩首谢恩,只是赵伯言一抬头就立马说道:“臣有事启奏。”
“哦?说。”
“流民昨夜能袭相府,明日又会如何?朱雀卫职责过重怕是难以兼顾,神京府又不擅兵事,臣请吾皇另设机构专理流民之事。”
朱雀卫可以做的话,为何昨夜没来?神京府可以做的话,为何昨夜没来?就像赵伯言之前的鬼话,大家明知道是鬼话却难以反驳,当然曹居正、甄杞对这个另设机构并不认同。
朝着赵伯言看了两眼,曹居正拱着手,沉声道:“陛下,慎重。”
甄杞同样拱着手,侧目一撇曹居正后说道:“另设机构,怕是劳民伤财,再者,流民本就鲜有,大可不必如此。”
“若昨夜之事重现,皇都又该如何应对?让流民一家家烧杀掠夺过去不成?”有理不在声高,可有理就能声高,赵御乾一拍扶手,他拍的极为响亮。
“这...”
“小詹子拟旨。”百官哑然之时,赵御乾从宝座上站起俯视着说道:“为维护皇都稳定,特设立皇城卫,赵伯言暂领皇城卫尉之职,其昨夜所率三千白虎卫皆转入皇城卫,责令兵戈司、工建司,吏曹司、户财司尽快予以配合,令白虎卫另招青壮补足三千空缺。”
之前的小皇帝可不是这样的,这一次怎么这么果断了?百官都有些懵了,没想年仅十岁的赵御乾又开口了,他厉声喊道:“神京府都尉韦季长何在!”
大殿左侧一大耳白须大臣出列,韦季长怎么也没想到,昨夜一场厮杀,倒霉的居然会是自己,他一出列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腰上的赘肉和大腿肉黏在了一块。
“流民为祸,尔该当何罪!”
如果是两相相争,自然没他什么事,最多也就被骂墙头草,可百官都认同是流民了,负责城内治安的神京府自然难辞其咎,韦季长不辩解,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他一把辛酸老泪流到了额头上,再染湿了暗红色的地毯:“臣已五十有三,请陛下允臣告老还乡。”
“准!”
这一声准让大殿里炸开了锅,伴随着外头的雨声,好似三月的暴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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