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逆境逢生
他抿了抿唇,最终越过了他和太女之间一米的距离,走到她的落脚边,然后跪下。
瞒不过的,欺骗太女,一旦被查出,就是灭九族的大罪,他还有亲人,他不能让他们受牵连。
卫澜姬眼里的慌乱渐渐被认命的清醒取而代之,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他如同一只蝼蚁,惜命不得,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巢穴。
他阖阂眼,一个人犯错一个人承担,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他说:“澜姬于院中被同侪嫉妒、排挤已有多日。今日中午,楚郡守因澜姬表现较好,又赐了美饰华服,有人暗生忌恨,在澜姬午睡时欲图行刺。”
宗政长芸眼神淡淡瞥过去,似乎在问然后的事。
“我与他两人搏斗之时,不小心,杀了他。”卫澜姬实话实说,语气坦荡。
一个即将进献于东宫的人竟是一个杀了同侪的罪犯!
楚郡守勃然大怒,他猛然站起身,走过来,抬手狠狠扇了卫澜姬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响彻静谧的殿宇。
打落的力道之重让卫澜姬跪着的上半身猛的往左侧掼,及时用双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完全倒下。
楚郡守一扬宽袖便正正朝着宗政长芸拱手作揖:“殿下恕罪!是臣下管治不严,臣这就派人到院中查办。”
卫澜姬低垂着脑袋,脸颊被打得火辣辣的疼,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很不好受。这一耳光使他想起了过去那黑暗阴郁得叫人喘不过气的童年。
宗政长芸不以为然,她抬起手来,手掌向外,制止了楚郡守的下一步动作。
长芸微微俯身,捏住了卫澜姬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卫澜姬戴在耳侧的白茶花方才顺着郡守的掌掴被拍落在了地上,没了白花的渲染,原本即立体皎好的脸庞少了几分阴柔乖顺,多了些桀骜妩媚的感觉来。
此刻他的模样却更加真实。
卫澜姬目光上挪,仰视着她,眼尾泛红,惯会勾人的美眸现在却蒙着一层薄雾,如一滩不平静的秋水。
此时的他低贱落魄却仍能发挥出我见犹怜的本事来。
宗政长芸淡然一笑,“郡守又何必辣手摧花?既然是他人先动的手,以牙还牙,也是正确的。”
卫澜姬身体一震,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位高高在上、喜怒不定的皇太女竟然在为他说话?!
“你面上的乖顺都是演出来的,其实你心烈桀骜,另有野心。否则那一曲《将军令》你是弹不好的。”宗政长芸松开手,大袖一挥,站起身来。
不知为何,她离开的时候,卫澜姬有一瞬的怅然寂落,下巴处还残留着宗政长芸指腹的余温。太女果然是太女,一席话就指破了他的心。
“楚郡守。”宗政长芸双腿修长,身形高,看向标准身高的沧平郡守也有点俯视。
“臣在。”楚郡守弯腰应声。
“此临行宴办得颇为精彩,郡守有心了。天色已不早,回京的路途遥远,我们就此作别罢。这澜姬孤收了,你的意愿孤也会转告父皇。不过,”
宗政长芸顿了顿,深远的眸目精厉地落在郡守身上,继续说:
“郡守若想在职位上有所提升,得下功夫在治国理政上,多做出些造福百姓、推动芸神国发展的大事,而不应该被阿谀奉承之不良风气迷惑、消磨了心智。”
郡守闻言,身体如被冰封,僵在了原地。他面露惭愧之色,顿感无地自容。
他今年已四十岁了,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就来了沧平郡,勤恳管治了十年有余,终惆怅于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没有更广阔的天空可以施展。
某一天,他听取了妻子的意见,想学前人献美人于权重者以得到自己所求。这一年来,私心占了上风,却不曾想此举有伤大雅,循了那阿意取容的劣性!
“臣,知错!请殿下责罚。”楚郡守沉声说着,欲想朝她跪下,被宗政长芸拉住了。
“无需如此,孤只是给你提建议。”太女悠悠说道。
楚郡守精心为她设宴、献之歌舞,尽管是有所目的,但她也的确“受礼”了。
“孤回去后会给你一个京城同品阶的职位,在这之前你可以同府上家眷做些准备。孤只能帮你到这,至于,郡守在京城能否坐稳自己的位置,是否能再往前迈几步,就看郡守你的能力了。”
宗政长芸此举看似在帮楚郡守,实则也给他留了一份恩情。往后楚郡守多半得站在太女党派。
三皇女想到这里也只是淡淡带过。她与太女自幼感情好,太女继位也名正言顺,她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郡守不敢相信的震在原处,没想到自己朝暮所盼的事在今日能变成现实。
尽管他知道,在京城上任定不比他待在沧平郡做这一郡之长来得舒适、自在。
但这为他而大敞的皇城城门,是他渴望大展抱负、迈向自己理想的第一步。
他正郑的重重跪下,衫袖一展,双手贴于额间,腰杆挺拔,向她作礼。
“谢殿下!幸得殿下信任,微臣愿为殿下竭尽所能、肝脑涂地!”
宗政长芸也不拦了,唇角微扬,抬手道:“言重了,郡守在沧平做出的成绩孤是看在眼里的,起来罢。”
“如此,孤和皇姐也该走了。”她朝三皇女偏头一笑,随后双眸流转到还跪在地上的卫澜姬身上。
卫澜姬低着头,一双紫绣嵌金线飞龙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随即,一只修长细致的手朝他伸来,手掌摊开,能看见掌上清晰的纹路和常年握剑而留下的细细薄茧。
卫澜姬恍然抬起头来,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宗政长芸浓重的睫毛微动,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还愣着做什么?还要孤请你吗……噢,你不想走。”
她欲想收回手却猛的被他拉住了。
“不,殿下,澜姬跟您走。”卫澜姬收起心中纷繁的思绪,说着就欲图站起来,不曾想腿跪得麻了,他又站的急,身子不稳将要摔地上,可他此时又偏偏攀着宗政长芸的手。
她眉头一蹙,身子前倾,一只手臂张开,从卫澜姬的腰后环抱住了他。一具柔软而馨香的身体便贴上她胸膛,他垂落的一缕发丝落于她指尖。
卫澜姬感受到心跳加快的同时暗生尴尬。
以前他还对许多故意摔倒以求投怀送抱的戏码不屑一顾,觉得千篇一律、落了俗套。没想到今日竟轮到了他。
“你确定你杀的那同侪死透了吗?”宗政长芸的声音冷不伶仃的响起。
卫澜姬听出来了,此话的言外之意是指责他此时的冒失,在她面前都能这样,更别提杀得了人了。
卫澜姬双眸弯起,说:“殿下莫取笑,澜姬害怕。”顺势低头埋在她怀里故意作“恼羞”之态。
宗政长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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