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廉干了很多年使团,作为芸神使官出行奇国也有好几次,所以两人并不算生分。
王廉这才无声地吸了一口气,拿稳手中的针,开始把针头穿过肉里,给他缝合。
说不痛是假的,但疼痛之下,洛晟的脑袋一片沌迟,想到的,是那个令人心寒的刘鹤。
五年前,洛晟得到长芸的帮助,在玺芸帝的应允下,结束了长达八年的质子生涯,回归奇国。
洛晟作为洛垭王位直接的威胁人,又不为奇国公室所支持,所以一时之间孤立无援。
而刘鹤以及他的家人是洛晟经过谷城时无意间救下的,刘鹤为报答他的恩情,发誓会一直追随他。
早先,刘鹤也做到了。
奇国发生内乱,老洛王的宠妃吴暄,也就是洛垭和洛晟的生母,欲废掉太子洛琨,改立自己的儿子洛垭为太子,由是引发一系列变乱。
太子洛琨被吴暄暗中陷害,洛垭看着自己胜券在握,便加快了进程,欲要将洛晟除之,洛晟势力不敌,便只能避难逃亡。
那时候对他忠心的、陪他随行的人不多,而刘鹤就是其中一个。
刘鹤随洛晟在外逃亡一年有余,这一年多的日子里,先是太子死忠追杀,后是洛垭党羽追杀。
一路上,道阻险难,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而刘鹤所说的,他给洛晟割肉充饥,就是在这段时期。
那一日,洛晟受洛垭重兵埋伏,拼掉了半条性命才险险逃出,刘鹤背着身负重伤的他,带着残兵躲到了隐秘的石洞里。
队伍弹尽粮绝,洛晟又失血过多,饥饿难眠。为了让洛晟活命,刘鹤把手臂上的肉割了一块,与采摘来的野菜一起煮,喂给了洛晟……
他们能一路走到现在,多不容易,洛晟也懂。故方才刘鹤将往事重提时,洛晟动容了,
他或许还是信任他的,他不忍杀他。
谁知,两刀破腹,白往黑归,曾经的种种情义都随着他的营私牟利、变本加厉,统统变成了狗屁!
洛晟想到了这儿,王廉已经帮他包扎好伤口了。
只见王廉整理好药箱后,目光朝一个方向看,洛晟亦不自觉地顺着看去。
不远处,长芸在慢慢走来,她用铁链五花大绑地捆住了刘鹤,一只手拎着链子的一端,将刘鹤拖了回来。
见那昏死的刘鹤腰腹上开出了两道模样位置相同的伤口,洛晟将眸光移回长芸身上,极深的黑眸掠过一星亮色。
长芸的队伍早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了,长芸走过去,将半死不活的刘鹤丢给卫凌横后,又状似嫌弃地脱下自己沾满血花的外套,递给了萧月。
她好似察觉到了谁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便转过一双冷淡的眼看去。
见到那人是洛晟,长芸的脚就换了个方向,朝他缓缓走去。
到了洛晟身边,长芸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子,悠悠地平视他。
洛晟撞进她那一双漾着微波的明澈眼眸,只见那深深的眸子里淡淡戏谑聚起,她逼近的美逸脸庞,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
只相互凝视了片刻,洛晟便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动了动唇,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长芸即伸出手来,指腹摁在他所戴面具的边缘,将其摘下。
随着紫玉面具缓缓落下,长芸的声音清冷地响起 : “骗我好玩吗?洛王。”
面具被卸,露出了洛晟俊异到无可挑剔的脸庞。但见他,剑眉斜飞,星目浩瀚,眼尾慵懒,薄唇暗红,五官深邃而立体,下颚分明而流畅,是极好的骨相。
洛晟被她的话,激得心神微紧,低低唤了声:“阿元……”
他想说好久不见,五年离别,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当他知道她已抵达奇国时,他的内心是多么欣喜。
他又想说声抱歉,以容青的身份面目欺骗了她。只因他擅自出宫,迫不及待想见她、与她同行,却又在她面前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胞弟,怕带以不好的印象而不愿卸下伪装的保护壳。
长芸道 : “堂堂一国之主,假扮成奇国十二卫的其中一个将军,与芸神国君到处厮混,也不怕别人笑话。”
容青即是洛晟,那么,在洛垭余党现身之际及时出现、当场对洛垭强施凌迟酷刑,带她到洛王名下的扶风阁留宿,无需动手便能说服官府那主事将文件递交等等迹象,便都可说通了。
洛晟勾唇笑笑:“我若真在意别人的眼光,就走不到现在了。”他微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对不起,阿元,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长芸看见他一如从前的笑容,仿佛这五年就这般轻易无声息地溜走了,洛晟还是那个在芸神宫与她作伴、比武试剑的朋友。
长芸的神色有所缓和,黑羽般的长睫漫不经心地扇了一下,她抬手指了指他胸口下方缠着层层绷带的伤口,道:“疼吗?”
洛晟慵懒的眼尾上挑了些,黑沉的眸子显得轻然,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的肩膀,反问:“你的肩膀还疼吗?”
长芸摇摇头,受这种程度的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已习惯。便转移话题,问:“刘鹤的事该如何处理?”
刘鹤近年以来,营私舞弊,大肆敛财,不仅私吞压榨手底下人的工钱,还渐行恶斗之风,被刘鹤谋害而死的人数不胜数。
洛晟也想到了此处,他眸色浓了些,说:“将刘鹤关押,三日后在泯城广场的斩首台处以死刑,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了。”
被旧日相陪已久的部下背叛,最终只能做出这般决定,长芸也不免有些感叹。
这时,慕容煊红着眼走过来,他一声不吭地就朝长芸和洛晟跪下了。
他双手交握,贴于额间,郑重地朝他们匐下身子,道:“苍芸帝、洛王在上,请受草民一拜。谢谢你们还给草民一个族人蒙难的真相。”
长芸和洛晟的军队早已将刘鹤的殿宇层层包围,这儿闹的动静不小,恐怕全洺城的人都知道了。
长芸捏捏眉头,扶他起来:“什么草民不草民的,不用如此生疏。我们这次帮你也等于间接性帮了自己,若是没有你向我们求助,洛晟可能到现在还被刘鹤蒙在鼓里。”
“大人……”慕容煊神色几分动容。
洛晟抬了抬手,他身边的近卫南浔便将一张房契递给了慕容煊。
慕容煊接过,一见这是慕容府邸的房契,震惊地看向洛晟。
他还以为这房契早已随着那一场大火,被烧成灰烬了。
洛晟眉梢微挑,不算冷酷地说:“尽管那府邸已被烧坏,但不管如何都是你自己的。这房契你便留着罢,莫要让过去的一切都真正过去了,不留一点痕迹。”
不论获得还是失去,都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人生也就那么短,幸福也好,痛苦也罢,每一阶段会留下的烙印就让其扎在心里,才不妄在这世上活过一遭。
洛晟的言下之意,长芸听懂了,慕容煊似懂非懂,只是感激地点头。就在此刻,洛王在他心中的形象仿佛带上了些温度,显得不再那么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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