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梦醒（6）
师父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芬~和血童这两个徒弟自然也是要来凑热闹的。
不论如何说法，这都是一件大喜事。
最后一个赶到的反而还是孩子的小妈云青兮，好巧不巧。
这一天她恰好被欣宝给抓去了……偏偏还不能说。
欣宝倒是没有现身，最多只是在暗中观察。
芬~自然是带了礼物的，她把手里织的小毛衣交到师父手里。“哈哈，这算是给小妹妹送的礼物啦。”
做工非常非常不错，颜色搭配，图案设计，乃至舒适性都达到了顶尖的水平。
“师父，你看我开绣坊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嗯，”黎离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微点头。“淑芬，我替彩儿收下了。”
芬~直接整一大破防。“不是，师父你给亲女儿起那么好的名字，就给我起那破玩意儿，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叫我全名来的啊！”
黎离看着自己那气鼓鼓的大徒弟，是真的有点想笑，说道：
“也没那么土吧？不挺好听的吗？给亲女儿起名，当然是得经过深思熟虑，还得找你师娘商量，给你……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再说给你起的这个‘芬’字，不还是挺好的吗？”
——————
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
只有血童看着熟睡中的黎彩出了神。
总觉得这个刚出生的小女婴和自己好像有种的亲和感，以及一种更加难以捉摸的——距离感。
云青兮注意到了血童，流露走深深的担忧。
她偶尔看过血童写的那些信。
血童笔下的文字，一开始愚蠢而又真挚。
而现在已经抱着一种一意孤行或视死如归的感受了。
每每开篇都是[师父，你知道吗？有一个很蠢很蠢的女孩，因为的因为记性差，想给师父写下一千封同样的告白信，这样就好少动点脑子。结果老是记不得再抄一份备用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好写千封不一样的……]
好像写满了一千封，折完了一千只千纸鹤。血童的愿望就能实现似的……
而每封信的末尾都是[我发誓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当面表白的！呀~，加油！XX月XX，小师妹]
毫无疑问，一直在强行给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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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童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回了绣坊。
又开始打起了草稿。
十几张满满当当纸的内容浓缩到一封正正方方的白纸中。
经常天不亮就开始写，最迟中午塞完信回来，下午再打明天要写的信的草稿。
……蠢笨如她，却要走文艺路线，干技术活。或许这样子能打动师父的概率，要比师父出门就被雷劈死的概率还要低。
翌日，拂晓时刻，黎彩醒来，啊啊哇哇的就是哭。
黎离一时间惊慌。
白伊人不用多说，也是知晓，孩子应该是饿了。
遂将她抱在臂弯里，解了衫扣，春光潋滟的，随后还是转过身去，喂起了孩子。
云青兮煞是羡慕，崽崽呆呆萌萌的，她也想生个孩子玩玩。
……
在母亲的精心照料，哺育下，小黎彩一天天的长大，开始牙牙学语。
11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叫爹叫娘了。也再没有先前那般的哭闹。
白月明，又当老师，又当医生，还当月嫂……没有一口饭是白吃的。
不过，她又不是不喜欢小孩子，除了每天稍微有点累之外，过的还是挺快乐的。
这天，恰巧是黎彩的一周岁生日。
白月明又教给她一个新词汇：——姐姐。
白月明当然很爱听，高兴的不得了，又想到了要分享。
小彩彩不还有两个姐姐吗？
于是就找着了芬~和血童，再派上用场。
“姐姐！”小彩彩天真无邪的小奶音，让人很容易就心生怜爱。
“唉！小彩彩可爱的嘞。”芬~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起她的脸蛋。
小彩彩还冲她笑。
芬~回头看了一眼师妹，感觉十分不对劲。
于是芬~说道：“话说师妹，你真的不应下吗？小彩彩也算是你妹妹呀。”
血童：……
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舒服，甚至还感到有些头痛。
顶着众人的目光，迈着步子就往外跑。
直到她跑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就近在一块白色大石头上面坐下，抱着头就开始哭。
血童听到那一声姐姐，她如梦初醒。
她已经不是她的世界里最小最弱，最需要保护的存在了。
她的存在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的青春！尽管没得什么骄傲，还有几分说的上是不光彩……
但那不重要了。
青春似乎已经过去了，悄然过去了。
像一个七彩颜色的泡泡，被轻易戳破。
她一直哭了很久很久。
芬~才出来，想安慰她。“师妹，你到底怎么了？”
血童将脑袋稍微抬起来一点。“我……是不是该长大了？却没有长大。”
芬~捧住她的脸，将她的泪水从眼角向两鬓处抹去。“师妹，也许当你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已经长大了。”
“我……”血童再次沉沉的低下头，脸色完全淹没在阴影之中。
最终还是推开了师姐的手。
“……我自己想想。”
12，4，6，7……一年的时光又在这几个数字之中流转。
……这天清晨，最北侧那间房的窗台，窗还是开着的。
却不见血童了小小的身影。
芬~用灵觉探查了一下气息……她不在。
出于好奇，芬~进了她的房间，目光所至。
房间并不杂乱，杂乱的是那四张桌子所拼成的书桌。
那上面堆满了草稿纸和一小堆坏掉开了岔的小楷狼豪笔，倒是没有什么乱撒的墨汁，乱撕的纸屑一类。
芬~只评价了一句。“师妹也不知道用些好点的笔……”
把门关上之后，看到门框的背面已经刻了一百八十二个完整的‘正’字，每一个正字后面都标下来一个数字，另外还写了一个‘正’字刚写的一横。
182×5+1=911，再加上今天还没塞过去的那封……
这样，从第一天开始写告白信来算，已经有912天了。
也许只有今天，血童觉得有些有些苦闷才想出去走走。
“师妹真的是憔悴了不少。”芬~也是叹了口气，距离1000封信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也只能默默的为小师妹点蜡，她知道小师妹最害怕的是什么。
偶然间她发现地上竟然还有一个纸团，别的草稿都是平整的铺在桌上，虽然不是特别齐整，显得稍微有一些凌乱。
但也不至于说揉成纸团丢在地上。
她打开一看，目光所至，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潦草的字迹。
眼睛里顿时就亮了，别的不说，师妹人虽然蠢，但是字还写的挺好看的。
字写的很小，但笔迹工整，非常流畅，看上去很舒服。
正当她想开口夸一夸师妹时又突然愣住。
她看到了这封信中间的一句话：
[……没有爱过的，不值得被怀念；没有去爱过爱他的，没有资格去怀念……]
芬~蓦然了，震惊良久。
又重新将它揉成纸团。
不看信，又去看其他草稿。
随手拿起一张，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字迹：
[即许，最大的奢求是你的心底也爱着我；几许，是谁在用不值钱的青春一直等着你，在不眠的黑夜想着你。会不会有一天，你嘲笑那个人是我？会不会有一天，我嘲笑那个人是我？……]
“这不可能！”芬~看了，心底都有些怕。
小师妹，这究竟是怎么了？
越看越压抑，越看越黑暗，像是沉入海底一般的无助和绝望。
接下来又是一张废稿。
她勉强看去。
[我该明白的，我只是分不清黑白，而不是失去了双眼。在那天你的那番话对我而言是多么的沉重，沉重的一如我成长的代价。即使是思绪如潮水般向我洗刷，我也依旧理解不了你。]
[只是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害怕的从来都不是失败，而是失败后我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只有八十八天了，美梦不会错过，审判不会推迟。]
900多天。
……短短900多天啊！
师妹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蠢的她心肌梗塞的萝莉吗？
这些东西要是真给师父看了，那岂不是两边都不好受？
这些还只是今天的弃稿而已。
那么给师父写的信又是怎样的？
芬~不敢想象。
实在是忍不住，那个粉色矩形信封似乎散发着某种魔力一般。
让人忍不住窥探。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信封，取出那折好的信。
其中内容，让芬~惊诧不已。
[报答/报应，断送/葬送，摆弄/摆布，宽恕/饶恕，珍视/唾弃，一听天命/固守本心。]
[从未有过一天，我像今天那样想要回信……]
……情书是这样写的吗？
……告白信是这样弄的吗？
芬~的三观都已经颠覆了。
还是总结了六点：！！！！！！
“这真的是告白信吗？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还是说太高级了，我不配看懂？”
芬~倒了一口凉气。
“师姐，你在干嘛？”血童打断了她本就复杂的思绪。
那种冷漠的像是看待仇人的目光。
第一次出现在了血童的眼中，第一次刻入了芬~在眼中。
芬~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收拾信封。
看着那小小的，阴郁的身影。
极力的想为自己开脱罪责，奈何，根本就是铁证如山。
每次刚想说出口，又硬生生给揣回肚里去。
“师姐，你看都看了，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我想，这封信是无主之物，它不属于我，也不再属于师父了，你若是想看，那就看吧。”血童已经在她旁边坐下。
夺过了芬~手里的信和信封。
倔强的不让眼泪滴在纸上，提笔继续写。
[隐语万般泪如故，寻心觅影不曾经。谁识辨旧新花木？人知栽者无须知。]
“栽者无须知……”芬~愣住。
“我！不！笨！”血童狠狠丢了笔。
把桌子上一扫而空，拳头猛的砸上桌面。趴在桌子上就大哭了起来。
“他！不！看！他还以为我是那个笨笨的丫头，他……”
“小师娘和我说过，师父拿到纸就直接上漆，根本不看，白白的吊着我，刚才我想把那900只千纸鹤都给连着扯下来……可是那里竟然下了结界，他要是厌了，烦了，可以直接跟我说……可他明明想拒绝了，为什么还是要给我希望？一直这样子对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好了该如何安慰她。“嗯，因为这是师父的梦里，他最真实的内心，最软弱的痛处，最深切的愿望一同体现了……”
“师姐，我可以相信你吗？”
“嗯！”
“我想睡一会儿了，记得把这封信……帮我塞好。”
——————
每一天都过得像倒计时。
还有31天。
[早，我很好，知道你不看。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还有九天。
[我也有我的执着，不允许退缩，希望这封信还是该看一下，我可以躲你，你不许躲我，实在不行我做无赖，天天缠着两个师娘，还要把小彩彩教坏！可恶的师父！画个王八先。
绿乌龟.jpg]
最后一天。
[天空，树下，你我……]
芬~可是真正的开导大师，好在这令人担忧的小师妹也仅仅是长期的竹篮打水，让自己的某个人格产生阴暗扭曲的心理状态。
遇事不成，求欣宝姐姐。
在欣宝的软硬皆施之下。
黎离还是没有看信，但却回了信给了她。
在最后一个月里回了四封信，操作也是真够骚的，每一封都写满了有关爱情的诗词名句。
看似在表态，但又完全不表态。
通篇都没有一个第一人称的字眼。
芬~就趁机给本性愚蠢的小师妹来了一个糖衣炮弹的狂轰滥炸。
涉世未深的小师妹，立马就被打回原形。
又变成了那个令人心肌梗塞的小萝莉了。
“好吔！”芬~提前庆贺。
又是一个下午。
白?仙子?医圣?月?月嫂?幼师?明?工具人小白白又不情不愿的送来了第五封信。
芬~眼见得形势一片大好。
非常高兴。
欣宝的【泯荒崖】横在黎离脖子上写出来的。
横在小白白脖子上送出去的。
白月明：QAQ
白月明说。“给你师妹，对了，你师父吩咐了你了，别打开。”
白月明前脚刚走，芬~就打开看了信，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直接从开怀大笑变成了姨母笑。
随后再找到小师妹，交给她。并且反客为主的说：“师父吩咐了，别打开。”
芬~才刚转身，血童就已经直接把信都给拆开了。
她是‘拆’开，小萝莉的事，能说是‘打’吗？
很河狸，她自己都觉得相当河狸。
那信上面只写了不到一行。
[你真可爱，好捏~]
给血童直接整了一个脸红。
好捏~，语出《应是芬~姐》，是芬~给的阐释和定义，表达了对美好小萝莉的赞美之情。
血童作为这句话的第一个受众，自然对这句话有着清晰的了解。
师父听过，现在竟然还用上了！
去了那棵满是千纸鹤的大树下。
结界已经撤销了，要想靠近毫无阻碍。
看着头顶的千纸鹤她数了起来。
一共有七根树枝上挂了三到五串不等的千纸鹤，都挂在正东方向上。
每串有28只到31只，除了有一串特立独行一点，只有七只。
千纸鹤的折法并不高明，红红胖胖的，还是显得很笨拙……
就这样从白天等到傍晚，守到夜里，也激动的睡不着觉。
但是天快要亮了的时候，她又莫名其妙的睡着了。
隐隐约约的听到。
“那意思很简单……诗人写爱情的诗歌寄给你，可我并非是诗人……于我而言你太过重要，可正是因为你的重要，会影响到我的决定……你有天帝的保护，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可以放心了，你可以放手了……”
不只是黎离梦里听到，还是梦里的梦里听到。
血童顿时惊醒，还喘着气。“师……呼……呼……”
来不及思考，她又被眼前的景象给冲昏了头。
冥界的地盘？！
罭言家还坐在桌前，啃着他自己手里的饼子。
含糊的说道，“你醒了……又过了五天半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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