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异变
老头嗤笑道:“好歹地品五级灵兽,再往上都得摸到天品六级的边了。这一剑下去就能破掉白睛剑尾虎最负盛名的剑尾,可不是在打那灵兽榜的脸么。”
“不对不对,是打山海兽灵宗那帮整天正事不干只研究天下灵兽的遁世老学究们的脸。那一个个的枯坐灵山几百年,都快活成老妖怪了。”
老头冷嘲热讽的本事不得不说,确实首屈一指。
这些他口口声声的遁世老学究,拎出任何一个来,都是随意拿剑便要破开虎尾的杨以琼终其一生都可能难以达到的高山仰止的人物。
杨以琼阴沉着脸,心里少说也有点尴尬,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酒鬼老色虫面前示弱。不过一击未有结果的她还是选择收剑怀抱着退了两步,哼唧唧地冷眼看着老头如何处理这头虎尸。
于是,扒皮、抽筋、挫骨,老头倒持着一把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屠刀,六寸长短,却在宛如街头摆摊贩肉屠夫的老头手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这般本事,倒是把一旁原本只当看戏的杨以琼唬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
莫说是头皮糙肉厚的地品灵兽,即便是手艺精湛的操刀师傅杀羊宰猪也没这般干爽利落。
自最脆弱的脖颈处刺入一刀,滚滚的血液便从那算不得多细长的口子向外鼓出,也得亏满手湿滑的老头不觉着恶心,刀刃沿着胸膛肚皮一路滑下,像扯着块断了线头开叉的布一般,开膛破肚之后,老头那手精妙绝伦的手艺才算真正展现。
剥开的虎皮不连丁点肉渣,满身的精肉原封不动,除了被完整挖出的乳白眼瞳,清洗后置在一开盒便弥散着滚滚寒气的玉盒中。
至于杨以琼始终心心念念的剑尾,只待完全剥开尾部骨架,才方觉这剑尾虎身躯结构的奇妙,灰白色的脊椎和银白色的尾骨在没入身躯三寸处逐渐泾渭分明,老头用屠刀卡着那块前后色彩不同的骨节,对着刀柄重重一拍,那杨以琼全力一击都无法损伤丝毫的虎尾陡然一声咔嚓便轻易脱离了关节,老头抓着剑尾随手向后一抛,反应极快的杨以琼探手接过,怔怔出神。
老头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这一手庖丁解牛之术带来的视觉震撼,刀锋沿着每块骨面割肉如顺水推舟,直流而下。
“要是当年我未能入修行,做个贩肉屠夫想来也不错,好歹日积月累实打实的手艺。”老头将刀插在兽骨上,回头笑道,却只引来一双白眼相对。
等老头收工,将所有切割下来的肉块收入兜中,再随意清理完战场,也到了日落黄昏的时辰,倒也不是肉多工作量大的缘故,只是老头时不时喜欢与杨以琼插科打诨两句,耽误了不少时间。
逐渐弥散起夜色的幽幽丛林亮起了几道米粒样的绿光,老头捡了块石头扔去,那绿光瞬间四散而逃,直到老头和杨以琼二人终于离开,那绿光又重新聚集,靠近,依着那已经被泥土掩埋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翻尸而食。
回程路上,杨以琼突然问了老头一个纠结了她很久的问题,问老头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位剑道巨擘骆长安,习剑尤其使飞剑者哪个不以能望其项背为一生追逐的目标,向来不谦虚的老头倒是想也没想说当然认识。
接着杨以琼又问老头是否曾见过骆长安,那骆长安又是怎样逍遥随性的模样。老头说自己不仅见过真人甚至还揍过骆长安一顿,而且那所谓燕过城留花自开的剑道巨擘只是个身不满七尺的黑矮个。
这话一出来,对传闻中骆长安以一身正气御剑术逍遥天下而心驰向往的杨以琼立马恼羞成怒地朝着老头破口大骂,又是说他信口雌黄,又是骂他胡说八道。
到最后,气不打一处来的杨以琼也不愿与老头同步回程,行速一下子落了下来,只远远地跟着。只觉得莫名其妙和不可理喻的老头耸了耸肩,负手而后,迅速朝木屋方向飞纵而去。
“不知道这一整天,蠢小子修习如何了。”
老头这般想着,离木屋距离越来越近。
突然刮起的一阵劲风引得正当盛绿的树叶飒飒而落,等老头拨开遮蔽眼帘的一绺绿枝时,一种极不好的感觉忽然掠上心头。
果不其然,老头拨开云雾的目光所及,原本浮于沼泽之上好歹也算是多时心血的木屋竟不知何踪,原址上只剩下一片破碎的残垣断壁,一道半遮掩的身形掩在几块交错相抵的木板旁。
老头身形一动,直接闪烁至那道身影旁,单手拎着那人后颈衣襟提了起来,只见被满脸又惊又恼的老头随意提起的李跋双手无奈地摊开,想要张口说话,然而一张口便是层出不穷的碎屑木块从嘴里不停吐出。
原本远远跟在老头身后的杨以琼也掠步而出,刚踏入这片沼泽地,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比先前见老头庖丁解虎还要更胜数倍。
要不是看到安然无恙只是不断向外吐木头的李跋见着她并朝她赧然一笑的话,杨以琼差点以为在二人逐虎时,这里发生了场惊天动地的争斗。
“怎么回事?”杨以琼掠至老头与李跋身旁,踩过脚下的断墙碎木,周围扫视一圈,皱眉问道。
李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不出话来。
老头忽然将手掌贴着李跋天灵盖,一股磅礴却温和的精气自其掌中迸出,李跋身形一震,只觉得像置入一汪足以忘忧的清泉中,双眸中碧色逾盛。
紧闭双眼全神贯注的老头以神魂引导着那聚而不散的精气不断向李跋身体内钻入探查,忽然沿着各经脉细枝分探的某处精气遇到一处紫红漩涡,剩下来的所有精气仿佛迷宫中找到出路般疯狂涌入,那紫红漩涡好似填不满的水绵,海纳百川仍意犹未尽,老头只好加大精气投入。
忽然李跋浑身一震,嘴巴猛得张大,老头只觉按住前者天灵盖的掌心忽然一痛,即刻切断精气输送,将手收回。一座明显支离破碎但显而易见能知晓原始模样的屋子自其口中朝半空喷出,李跋双眸一阵失神,气息立刻萎靡下去,半空中洋洋洒洒的断木残枝砸落在沼泽上,破碎堆叠,倒像是下了场滑稽的木雨。
老头抖了抖手腕,从兜里掏出一只巴掌瓷瓶,从中倒出两粒细小丹丸,拍进已然将入昏睡的李跋口中。
等到药化津入腹,李跋逐渐从先前的萎靡之态中清醒,老头这才眉目凝重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跋张了张口,舌头在口中搅动,捏出一粒小木屑,接着确认无误不再有木屑出现在嘴里后,于是抚额苦笑道:“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我本是按着你给我的那本《练气诀》盘膝吐纳,我知道气府镜的修炼不求修池,而以育塘为主,所以我一直严格控制精气池水的填入。老头你也知道,这样很耗心神,所以我就想着休息休息,劳逸结合,结果我只不过伸懒腰打个哈欠而已,体内半天累积那点儿精气突然不受控制地混乱起来,然后周围精气也被莫名影响,之后范围越扩越广,最后蔓延到整间屋子,再突然就鬼使神差地被我一下子吞进肚子,便成了现在这样子了。”
“就这样?”老头问道。
“就这样。”李跋点头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可从来没在《练气诀》上看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老头,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老头翻了个白眼,不含糊地拍了记李跋脑袋,说道:“所以谁让你偷懒的,下次补纳精气后不要随便打什么哈欠,要打哈欠就给我忍着,拿手捂着。你读书少,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要不然怎么好好间屋子就被你给毁了,我看咱以后就在这风餐露宿得了。”
老头摆摆手,然后指着周围这一片残垣断壁,恨恨道:“遇上你就没给我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今晚之前你把这些全部清理干净,还得睡上一晚,幸好我昨天夜观星象知晓今夜无雨,不然说什么你都得把这木屋原模原样地给老夫安一个出来。”
“谁说不是呢。没一天舒心。”李跋嘴里念念有词。
“嗯?你说什么?”
李跋立马噤声,捡起地上的碎木渣便朝外一个个扔去,收拾得叫一个风急火燎。
……
“吞天赤蟒。”老头紧皱着眉头,上挑眉峰像是担着世间万千苦大仇深。
杨以琼站在老头身旁欲言又止,老头传音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老头显然明白了这场突发事故的症结所在,之所以没有直接告诉李跋原委,杨以琼不明白,所以百思不得其解才会欲言又止。
而老头此刻满心想的是当日离身遁逃的血灵子和剑宗郭逸夫利益争执的那部《饕餮奇经》,那蛇瞳之后到底在李跋体内还留下了多少东西,今日是吞天赤蟒的小世界神通,明日又会是什么,蛇尾?蛇鳞?朝最坏的打算想,那本玄而又玄的《饕餮奇经》最终的产物是否会是极其荒诞的以人成兽。
无人知晓。
因为实在过于离经叛道,杨三通数十载前所未闻,有人族修炼者能使灵兽神通。虽然李跋对于之前自己所经历的遭遇在二人闲谈间也大致了解的七七八八,故而之后用水时意识到自己双目的变化,难免大呼小叫,不过也能很快接受,甚至时而觉得自己这副样貌更潇洒些,但这又一个在另外二人眼中惊世骇俗变化的出现却让老头终于谨慎起来,不说投鼠忌器,也让老头觉得有必要好好地对李跋身体的变化再细查一番。
至于先前李跋所问的,这件事是好是坏,老头没法回答,所以也避开了这个问题。
……
夜深人静,李跋剔着刚饱腹一番虎肉的牙缝,眯眼望月,月明星稀。
其实有件事他没有告诉老头,在他无意吞下木屋的那一瞬间,他分明地感觉到了身体里面的异样变化,并心有灵犀地运用了老头此前所教授的内视外观之法,他清楚地观察到那对缥缈无形,但却深藏在身体里的两个球状样的空间,如同一对相互依存,紧密相连的小世界,同样大小,一个紫红妖冶,一个透明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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