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大结局(下)
沈澄难以置信地看去,眸中满是惊愕。
原是这般吗?原来月疏要嫁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唐老太君捂着胸[kou],泪流满面,“冤孽啊,终究是[yin]差阳错。”
众人皆垂首,默默不言。
是啊,[yin]差阳错……
唐老太君为了给女儿一个惊喜,并未明确告诉她,要将她许给何人,造成了唐月疏的误会,才至于让她那晚去寻了沈澄,怀上了他的孩子,再后来,便是那卑鄙无耻的穆致诚借唐月疏腹中的孩子,欺骗于她……
可若一开始,唐老太君并未隐瞒唐月疏这件事,是不是两个年轻人便不会有那晚的情难自禁,如今的局面会不会不大一样。
但假设只是假设,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就像谁也不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就此改变了唐月疏的一生。
厅中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唐老太君痛苦的[chou]噎声,过了许久,那[chou]噎声方才停了下来,唐老太君带着些许哑意的声儿幽幽响起。
“你打算,何时娶月疏为妻?”
沈澄诧异地抬首,“老太君……”
这话的意思,是她同意了吗。
唐老太君长叹了一[kou]气,她实在不知对于唐月疏的死,究竟是何人的错,好似他们都有错,却又好似都没错,也许终究只是命人弄人。
她执着地等了唐月疏那么久,十九年,整整十九年,她自己清楚那种陷在往事中难以解脱的痛苦,是旁人三言两语无法轻易劝解和消弭的。
而如今的沈澄正是和当年的她一样,不,也许从唐月疏失踪那一年开始,他就和自己一样,深陷在无尽又无望的等待中,如今等待结束了,唐老太君也算是放过了自己,可沈澄没有,他却又陷入一个新的漩涡内,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自责。
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够了,也该够了。
何必让死者始终折磨着生者呢。
“你让她等了那么多年,也该让她风风光光嫁给你了吧,届时窈儿也能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女儿。”
听得这话,穆兮窈不由得鼻尖一酸,“外祖母。”
唐老太君握住穆兮窈的手,歉疚地看着她,“只是要委屈你,若外祖母说不想让外人知晓你真正的身世,你可能理解外祖母?”
穆兮窈重重点了点头,事关她母亲的名节,她知道,她外祖母是不想让旁人再道她母亲[kou]舌,“窈儿明白,窈儿不在意那些。”
只消他们自己知道,她是沈澄的亲生女儿便够了。
重来一回,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至于一些东西,就算没有,她也丝毫不在乎。
“好,好。”
唐老太君拍了拍穆兮窈的手,转而将目光落在沈澄身上,“起来吧,虽得我不能轻易原谅你对月疏做下的事,可我也庆幸,窈儿不是那穆致诚的女儿。”
这大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得往后,在外头人眼里,她只能是你的继女,可你也得好生送她出嫁,想来这也是月疏的愿望。”
沈澄站起身,拱手道了声“是”。
唐老太君复又看向穆兮窈,“听闻你早该嫁人的,却是因故拖延了婚期,如今外祖母回来了,你也该重新挑个吉[ri],尽快完成婚礼。”
转眼近二十年过去,纵然她的女儿并没有回来,可却为她留下了一个外孙女,如今也已长得亭亭玉立,到了出嫁的年纪。
“倒也是缘分,长公主曾说过,若将来月疏生了女孩,便嫁给安南侯为妻,当初只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们二人这段良缘还是结下了。”
唐老太君伸手一寸寸抚摸着穆兮窈的脸,“或是你们的母亲在天有灵,在暗暗护佑你们吧……”
在唐老太君的安排下,穆兮窈和林铎的婚期复又定下了,[ri]子定的很近,就在五月底。
林铎似是有些心急,那[ri]与唐老太君商议时,他悄悄暗示,永景帝因得中毒身子有损,病情每况愈下,而今药石无用,只怕不剩多少[ri]子了。
若逢国丧,只怕他们的婚事又得往后延上几l月。
故而才挑定了如今这个吉[ri]。
及至五月中下旬,领着神机营士卒前去西岚支援的林铮回来了。
他一举得胜,这一战打得极为漂亮,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将那萧军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逃。
他回来的那[ri],林铎在酒楼设了宴,饭桌上就听林铮一人讲得滔滔不绝,夸赞自己排兵布局多么[jing]妙,如何用兵如神。
看他讲得眉飞[se]舞的样子,穆兮窈和林琬都止不住捂唇而笑,岁岁却是听得眼睛都亮了。
“二叔真厉害!”
林铮就等着这话呢,顿时一拍胸脯,“那是,往后就算没有你爹,二叔也能自己一人领兵打仗了。”
林铎瞥他一眼,“瞧你忘形的样子,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他正兴起,却兜头泼来一盆冷水,林铮不虞地扁了扁嘴,“知道了,凡事要稳重,戒骄戒躁。”
说罢,他忍不住低声嘟囔,“夸我一句能怎的……”
穆兮窈闻言看了林铎一眼,林铎感受到她的目光,清咳了一声,须臾,飞快道了一句,“此番做的不错……”
林铮一下挺直了背脊,耳朵都竖直了,“兄长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林铎不再理会他,只道:“吃饭吧。”
林铮却不动筷,在原地木愣了好一会儿,旋即转头往窗外张望,见得他这般奇怪的举止,岁岁好奇地问道:“二叔在看什么?”
穆兮窈和林琬同样疑惑。
少顷,便见林铮幽幽转过来,一脸认真道:“二叔在看,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林铎:“……”
林铮面露调侃,“早知道兄长有了长嫂,就会变了[xing]子,我就催着兄长早些成亲了,对了,兄长和长嫂的婚期在何时?”
“五月二十七。”林琬答道,“不剩几l[ri]了,正好二哥你回来,赶紧帮帮我吧,当[ri]要请的宾客实在太多,我连请柬都还未写完呢……”()
写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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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铮似是想到什么,他迟疑片刻,装作无意般问起:“程烁程大人家……有请吗?他家请柬可送了?”
林琬思忖片刻,“似乎还没呢。”
闻得此言,林铮眼眸微转,“我正好有事去寻程焕,他家的,便由我顺道去送吧。”
这有没有事去寻程焕,只有林铮自己清楚,但去送请柬,也算有了正正经经上门的由头。
午后,他骑马一路至程家门前。
程家的门房见了他,活跟见了阎王似的,但无奈人家这回是来送请柬的,便只能恭恭敬敬地待着。
林铮将请柬[jiao]给门房,照例要问程焕,还不待他开[kou],门内却走出一人来。
见了他,那人快步上前,“二公子,不知二公子前来有何要事。”
说话的正是程焕的长兄程烁,而今在工部任职。
“我来送我兄长大婚时的请柬,顺道……来寻程焕。”林铮答。
听得林铮来寻程焕,程烁的眼神变得有些难以言喻,他沉默片刻道:“二公子与我家二弟的关系倒是甚好,不过……再过阵子,我家二弟便要回老家去,恐是会有好一段[ri]子不能回来。”
“回老家?”林铮蹙眉,“他回老家做什么?”
“哦……”程烁支吾片刻道,“祖母年迈,身子略有抱恙,家中人尽数脱不开身,家父便想着让我二弟代为回去,为祖母侍疾,替他在膝下尽孝。”
林铮沉默片刻,“那……他今[ri]也不在吗?”
“今[ri]应是在的。”程烁道,“下官这便派人,将他喊来。”
说罢,他同身侧的小厮吩咐了两句,大抵一炷香后,小厮便领着一人出来,正是程焕。
程烁一拱手道:“二弟也到了,下官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林铮颔首目送程烁离开,转而看向程焕,分明还是那张他[shu]悉的脸,可不知怎的,林铮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晚程焕身着女装的模样。
不止是林铮,程焕面上似也有些尴尬,两人对站着,却是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好一会儿,林铮才笑着打破僵局,他用调侃的语气道:“今[ri]怎的不那般穿了,说实话,还真挺不错,若你是女子,我定然娶你!”
这话听起来荒唐,但只有林铮自己知道,这玩笑中夹杂着的些许真心。
在西岚的那几l[ri],他突然便想通了,不就是喜欢男人吗,那又怎么了,他林铮行的端坐的正,为何要为此而耻。
何况,他只是喜欢,也不求什么。
程焕闻言怔了怔,她静静看着林铮嬉皮笑脸的样子,倏然道:“我家妹妹和我生得极像,我穿上衣裙,便是她的模样,怎的,二公子愿意娶她?”
说罢,她凝神眼也不眨地观察着林铮的反应,却见林铮眉头一皱,想也不
() 想道:“那不一样,你是你,你妹妹是你妹妹,怎可以一概而论,我中意的只是你程焕而已。”
他不假思索的这句话令程焕一下懵怔在了那里,
久久都没有言语。
见他这般反应,林铮还以为他生气了,忙道:“你怎么了?我……我不过玩笑,莫当真啊。”
“走,一道喝酒去,不过今儿你可得请客。”他一下揽住程焕的肩头,奇怪的是,这一回,程焕竟是没有拒绝。
林铮边走边问:“你兄长说,再过阵子,你要回家照顾祖母,可是真的,那你何时走?”
程焕低垂着眼眸,面上神[se]意味不明。
“是真的。”他兀自呢喃,“大抵是在我妹妹出嫁前几l[ri]吧……”
*
穆兮窈出嫁的那一[ri],天高气清,万里无云,是个格外好的天气。
她是从沈澄府上出嫁的。
一开始听说此事的人,都有所不解,毕竟再怎么样,沈澄名义上也不过是义父罢了,唐家作为娘家,从那处出嫁似乎更名正言顺些。
直到外头开始传,说沈太傅同唐家提亲,意图娶唐月疏为妻,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当然,对于此事,有感动的,自也有诧异不解的,毕竟这唐月疏已死,他沈澄娶一个牌位,能有什么意义。
意义……
那对旁人来说自是没有的,可对穆兮窈来说,她的父亲娶了她的母亲,便意味着,她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至于她爹娘的婚礼,因着太急,故而只能安排在下月,听闻她娘亲的尸骨已然收敛好,而她爹的老家在北方,届时扶柩的队伍会经过京城,婚礼过后,她爹便会带着她娘的尸首北上,入沈家祖坟安葬。
天未亮,红莲红缨便将穆兮窈唤了起来,替她梳妆的不是婆子和婢女,而是她的两个舅母和外祖母。
唐老太君用篦子一下一下轻柔地替她梳着一头青丝,每一梳都满含对她未来的祝福。
透过那澄黄的镜面,看着外祖母含笑慈祥的面容,穆兮窈却有些想哭,她知道,她外祖母看似是在送她出嫁,其实是为了弥补不能看着女儿活着出阁的遗憾。
一番整理梳妆罢,喜婆来提醒吉时已到,唐老太君便亲自替穆兮窈盖上盖头,送她去堂屋拜别父母。
掩上盖头,面前一片漆黑,穆兮窈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任由喜婆扶着往前走,走了一段,忽而有一红绫递到她手边。
穆兮窈才伸手接过,红绫另一头便有人用力扯了扯,虽未听见他的声儿,她却忍不住抿唇而笑。
他是在告诉她,他在。
穆兮窈由喜婆扶着在一蒲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她知道,此时,沈澄当就坐在她面前的椅上。
“父亲,女儿走了。”
她若喜婆提前教过的那般开[kou],分明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然一出声,她的嗓音却有些哽咽。
对面久久没有动静,似是怔在了那厢,直到有人低低提醒
,穆兮窈才见一双大掌将她自地上扶起,耳畔响起沈澄殷殷的声儿。
“好,好……窈儿,往后你在夫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莫要忍着,告诉父亲,父亲定会为你做主。若是想回来,便随时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沈澄这一番话不禁令堂上宾客面面相觑,,见过那么多嫁女的,拜别时父母嘱咐,总是让女儿在夫家温良贤淑,相夫教子,勤俭持家,早[ri]替夫君开枝散叶。
这还是头一回,听见父亲在众人面前说,让女儿受了委屈莫要忍着,及时回娘家告状的,更何况还是在这位位高权重的新郎官面前,当真是不怕新郎家不虞。
众宾客看着安南侯略有些[jing]彩的面[se],颇为忍俊不禁。
可说来,哪个出嫁的姑娘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呢。
在场宾客感慨,这沈太傅虽不是亲生父亲,但却对这穆二姑娘视若己出,着实令人艳羡。
盖头之下,穆兮窈早已湿了眼眶,这一番话于她的重量,千金难比,这是她父亲给她的依靠与支撑,是她能安心出嫁,不必担心在夫家被欺负的底气。
亦是她从前从不敢奢望的东西。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有父亲撑腰,是这般滋味。
她强忍着上涌的泪意,福了福身,“多谢父亲。”
拜别罢,喜婆便扶着她一路出了门,也不知跨过了多少门槛,穆兮窈才终是抬脚跨进了花轿。
随着花轿被抬起,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亦在四下乍响,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中,穆兮窈仍觉得一切颇有些不真实。
就在一个多月前,她以为她大抵会从太后安排的小院中出嫁,也没有娘家人相送,就这般凄凄凉凉,简简单单。
而如今,除了岁岁,她有了很多很多的亲人,甚至还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
她的嫁衣是大舅父家准备的,她的红盖头是外祖母亲手盖上的,而她的嫁妆,从一开始只有太后赐下的三十二台变成了如今各家添妆,足足翻了一倍多。
穆兮窈只道这数量的确有些惊人,却不知她出嫁的那一[ri],当真是十里红妆,抬嫁妆的队伍从街头直至街尾,却还看不到尽头。
那般排场,便是在京城,这十年间也是从未有过的,甚至后来,即使过了好几l年,都常被人提起,津津乐道。
他们都说,那位嫁入安南侯府的穆二姑娘当真命好。
而命好不好,只有穆兮窈自己知道。
前世的她失了岁岁,到最后一无所有,死得凄惨,可这一世,她终也算是得了一个圆满。
花轿在安南侯府门[kou]停下,穆兮窈被扶下来,在喜婆的提醒下,跨了火盆,拜了堂,因着看不见,始终有些许迷迷糊糊,浑浑噩噩。
直到在床榻上坐下,她方才有了些许实感,深深松了[kou]气。
屋内似乎围了好些人,因着穆兮窈透过盖头底下的缝隙,瞧见了不少绣鞋,她微微转动脑袋,暗中找寻起来,可还未寻着,便见一双小小的红[se]缎面的绣鞋
朝她而来,下一刻,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便出现了穆兮窈的视线里。
看着蹲在地上往她盖头里瞧的岁岁,穆兮窈忍俊不禁,旋即就听岁岁激动道:“姑母,是娘,真的是娘……”
她伸手便往去扯穆兮窈的盖头,吓得屋内仆婢和女眷皆惊呼起来。
“姑娘,可不敢摘,还没到时候呢。”
“为什么不能摘。”岁岁看向将她一把抱开的方嬷嬷,不解地眨眨眼,“娘戴着这个不难受吗?”
方嬷嬷解释,“难受也得戴着,这盖头需得等侯爷来了,才能摘下来,这是规矩,现在摘,便不吉利了。”
岁岁还是不明白,但她听见娘温柔地唤了她一声,招招手让她过去。
岁岁听话地在娘亲身侧坐下,晃着一双小腿,就听娘亲道:“岁岁不是说,往后要跟爹爹娘亲住在一起吗?只要今[ri],爹爹掀了娘亲的盖头,就是娘的夫君了,这里便成了娘的另一个家,娘就能一直一直陪着岁岁了。”
这话,岁岁听懂了。
得要爹爹掀了盖头,她才能和爹爹娘亲永远在一起。
她便坐在那儿,乖乖地等着,等啊等啊,等得她肚子都饿了,爹爹终于来了。
姑母将她从床上抱下来,屋内好热闹啊,爹爹拿起一根长棍子,将娘的盖头挑了开来。
岁岁睁大了眼睛,娘本就生得漂亮,今[ri]更是美得像下凡的仙子一般,让所有人都看愣了神。
然后,爹爹和娘亲就开始吃起了东西。
先是双手[jiao]缠着喝了什么,接着又吃了一块[rou],岁岁也想吃,但看娘亲皱着眉头,看来那[rou]似乎并不好吃的样子,可能还不如那些铺在被上的红枣桂圆呢。
乍一看到那些红枣桂圆的时候,岁岁还偷偷问姑母,那是怕爹爹娘亲夜半饿了吃的吗?
姑母闻言笑得格外厉害,但还是对她点了点头,道了句“是”。
吃完东西,她看见有人剪了爹娘的一缕头发用红绳缠在一块儿,然后道了句“礼成”,就当岁岁尚且一头雾水的时候,却已被姑母抱了起来,同众人一道往外走。
岁岁却是抗拒着想下来,“岁岁想和爹娘一起睡。”
林琬摇了摇头,“今[ri]可不行,岁岁想要弟弟妹妹吗?”
听得弟弟妹妹,岁岁一个劲儿点头,她可想要了,唐小表哥就有弟弟,李姐姐说她也有弟弟妹妹,就她没有,她也想要。
“那今晚就不能同爹爹娘亲一起睡了,不然岁岁就没弟弟妹妹了。”林琬亲了亲她的小脸,“今夜和姑母一起睡可好?”
岁岁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但一想到弟弟妹妹,她便忍住了。
不过,爹娘要怎么给她生一个弟弟妹妹呢,岁岁绞尽脑汁地想。
难道他们夜里偷偷吃了床榻上那些好吃的,就可以了吗?
众人尽数退去,随着门扇被合拢,屋内便只剩下了林铎和穆兮窈。
分明也不是没单独相处过,甚至于肌肤之亲也有过
好几l回,可不知怎的,今[ri]的穆兮窈格外紧张。
眼见他靠近,她吓得往后缩了缩,见得她这般反应,林铎笑了笑,问:“可饿?”
穆兮窈还未开[kou],那不争气的肚子便已替她作了回答。
听着这骤然响起的声儿,她一下臊红了脸,登时避开眼睛,看也不敢看他。
自今早喝了一小碗粥至今,她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何况她哪只是饿,还渴得厉害,正当穆兮窈忍不住[tian]了[tian]唇时,一盘糕食已然递到了她眼前。
她拈起一块咬了一[kou],刚觉噎得慌,手边便递来一杯热茶。
她伸手接过,然正[yu]垂首去喝茶,沉重的凤冠便压得她一蹙眉,上头的流苏还不住打在她脸上。
正烦恼间,一只大掌骤然伸来,轻柔地替她将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
穆兮窈不由得深深看他一眼,分明她还什么都没有说,怎的他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
默默吃了三块糕点,又喝了一盏茶,穆兮窈才终是有些缓过劲儿来,她长长舒了[kou]气,就听耳畔响起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
“吃饱了?”
她点点头。
“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她看着男人眸中促狭的笑意,陡然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下一刻,身子一轻,已然被男人一把抱到了膝上。
穆兮窈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就见他眸光灼灼,似蕴着一团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令她心跳都快了几l分,她听见他嗓音变得越发低哑起来。
“窈儿,我可是饿了很久了……”
又不是真的不通人事,他说的话,穆兮窈怎可能听不懂。
她赧赧地垂下眼眸,任由他将大掌落在她衣带上,缓缓[chou]开。
然[chou]了一半,他蓦然停了下来,穆兮窈疑惑地看去,便见他极为认真道:“窈儿,有一事需得提前与你[jiao]代。”
“嗯?”穆兮窈疑惑一抬眉。
林铎一字一句道:“男人,可催促不得……”
穆兮窈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哗啦”一声,衾被上的那些物什,已被林铎尽数掀出了床榻外,她仰面跌在被褥之上,眼见男人沉重高大的身子迫不及待地压了下来。
很快,红鸾帐吱呀晃动,断断续续,几l乎响了半夜。
穆兮窈被折腾得没了气力,直到最后昏在男人怀里,才终于明白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倒是记得牢。
岑南做戏时她无意的一句“还未好吗”,居然让他记到了现在。
果然,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格外记仇和小气,还要身体力行来告诉她。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六月初,虽已入季夏,却仍是炎热不堪。
趁着太子给的几l[ri]婚假,林铎带着穆兮窈和岁岁,去了京郊的一个庄子上避暑。
一[ri]晚饭后,趁着岁岁独自在屋中作画,林铎便带着穆兮窈去外头跑
马。
只消见得林子,穆兮窈便催促着林铎往空旷处走,上回游湖时的经历让她如今见着林子都怕,只恐身后的男人像上次那般又做出什么荒唐的事儿来。
两人骑马闲逛着,倏而穆兮窈发现前头的路变得[shu]悉起来,直到看见那不远处的庄子时,她才终于想起来。
那里,便是曾囚禁了她和岁岁好几l年的地方。
见穆兮窈渐渐失了笑意,林铎深深看了那庄子一眼,似也意识到什么。
“可要进去看看?”他问道。
穆兮窈笑着摇了摇头,“多是些不好的回忆,自也没必要再去记得他了。”
毕竟,前世的岁岁便是在这里溺死的,纵然那所谓的前世,于她更像是一场梦,可她也没有勇气,再让自己内心受一次折磨。
再者,穆家败落,穆致诚被问斩,刘氏亦在狱中自尽,这庄子怕是早已易了主。
“侯爷,我们回去吧。”她道,“我想岁岁了。”
林铎垂首静静看了她片刻,低低“嗯”了一声,他调转马头,迎着那厢缓缓而落的夕阳,蓦然道。
“窈儿,谢谢你。”
穆兮窈不解地看向他,“侯爷谢我什么?”
林铎微微低身,将她搂紧几l分,“谢你,带着岁岁来掖州寻我……”
他不知道,若当初穆兮窈没有带着岁岁南下来到将军府,他们之间如今又会是怎样。
穆兮窈隐约看出他的心思,他自然不知,可她知道,那会是怎样一个凄惨的结局。
她突然很好奇,那个她和岁岁都死了的前世梦中,林铎又会是怎样的呢。
他会奉旨娶她那姐姐穆兮筠,一辈子不知晓她和岁岁的存在吗?
穆兮窈不知道,应当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可这些于她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一回她替岁岁和自己都求得了不一样的结局。
安稳且幸福。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很快[ri]头便会落下,可这一切却不是结束。
就像旭[ri]会再次东升,她相信,她这一世的幸福,不过刚刚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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