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迁怒
翌日,朝堂上。
柳旭言正在神游,脑海中回荡着柳老夫人的话,“坏了名声,就只能为妾。”
“柳大人,柳大人!”旁侧的同僚用手肘碰他。
柳旭言猛然回神,同僚手持玉板,眼神朝龙椅处瞟,悄声道,“陛下喊你,喊了三回了。”
柳旭言慌忙出列,双膝跪地,“陛下,臣知错!”
皇帝冷着脸,“哦?柳大人因何有错?”
柳旭言匍匐在地,玉板置于地面,磕了个头,“臣的母亲近日身体不适,臣夜夜照顾,因而方才走了神,请陛下降罪!”
皇帝冷笑一声,“柳大人一片犬子之心,朕若怪罪,岂不是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柳大人的母亲既然身体不适,朕准你十日假,容你日日伴于母亲身侧侍疾!”
“陛下!”柳旭言猛然抬起头,神色震惊。
“退朝!”皇帝下令,从龙椅上起身,甩袖离开。
柳旭言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向后栽倒。
同僚扶了他一把,颇为同情,“柳大人近日神思不定,还是在家休息几日吧。”
“柳大人毕竟是驸马爷,陛下也就是气这一时,等过几天啊,气就消了。”
柳旭言恍若未觉,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御书房,被总管太监陈皮拦下。
“驸马爷,陛下这会火气正大,您先回去,等陛下气消了再来!”
柳旭言摸了摸身上,取出一袋碎银子,思考片刻觉得不妥,又塞了回去,将腰间的玉佩取下,用衣袖掩着递给陈皮。
“公公,劳烦您。”
陈皮收下玉佩,嘴角微微翘起,“行,那咱家就替驸马爷通传一声!”
陈皮推门而入,不一会又出来,“驸马爷,不知何事惹了陛下不快?陛下听到驸马爷的名字就砸了茶盏,叫您‘滚’呢!”
柳旭言皱着眉,苦恼道,“近日家中事多,惹了陛下不快,还请公公美言几句。”
陈皮摇头叹息,“咱家人微言轻,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这毛啊,还得驸马爷自个儿捋!”
柳旭言闻言,神色凝重,他闭了闭眼,直挺挺地跪下。
“公公,陛下什么时候消气,臣什么时候起来!”
陈皮见劝不动,转身离开。
太阳高悬,虽是深秋,午时的太阳也十分毒辣。
柳旭言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御书房内小宫女端着茶点进进出出,皇帝始终未传唤他。
柳旭言心乱如麻,他不知道何时惹怒了皇帝,就算他这段时日因着家中烦心事在工作上有所欠缺,但总体来说还算尽善尽美,并不至于让皇帝如此动气。
难道是因着纳妾一事?也不对,据他观察,皇帝对孟知遥相当忌惮,已然是严防姿态,没道理因这件事迁怒他,何况这纳妾还是他亲自赐的婚。
难道他猜错了?毕竟孟知遥是皇帝的姐姐,虽不是亲的,但实际陛下并不允许她受委屈、也并非想打压她?
就在柳旭言胡思乱想、各种猜测之际,御书房的门开了。
陈皮拿着拂尘,嘴角微扬,“驸马爷,陛下让您进去!”
柳旭言粲然一笑,但跪得太久,起身时一阵昏眩,膝盖也无比肿痛。
他不敢停留,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地走进御书房,再次跪下。
“陛下,臣知罪!”
他磕了一个头,不等皇帝开口,主动说道,“臣的母亲身体并未有恙,是臣的后院‘失火’,公主闹着要和离,臣才神思恍惚、工作失误!”
皇帝的眼线无处不在,就柳旭言家里头那点事,皇帝肯定早就知道了,刚刚他在朝堂上不便当众言家丑,这会主动承认,说不定皇帝会宽容以待。
皇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柳大人以为,朕发怒是因为这个?”
柳旭言心头一凛,来不及思考,弯下腰、头抵在地面,“请陛下明示!”
皇帝随手拿了一本奏折砸向他,柳旭言的头顶被奏折一角砸中,疼得他眼冒金星,但他不敢喊疼,丝毫不敢动。
“回去问问你的小妾!”皇帝愠怒。
丝丝寒意从柳旭言的心底升起,席卷全身。
思思?她怎么了?
难道是思思给的手枪制作图有问题?
柳旭言额头一阵阵地冒冷汗,要真是图有问题,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他呢?他怎么办?他是知晓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之一,要是皇帝要问责,他也是逃不掉的!
柳旭言仓惶抬头,战战兢兢地试探,“陛下,是……是手枪图出了问题吗?”
皇帝冷哼,“图,暂时没什么问题,但人有问题!左思思近几日天天告假,今儿发烧,明儿胃疼!”
“她要是再不好好配合火器营把枪造出来,耽误了大事,就休怪朕翻脸不认人!”
柳旭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苦恼道,“陛下,思思她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公主闹着和离,思思也为了这事烦忧不已,因而引发了各种不适。”
“臣会尽快解决这事,让思思心无旁骛地配合火器营造枪!”
柳旭言信誓旦旦地保证,隐去了左思思逼他和离的事情。
皇帝的脸色缓和,让柳旭言起身,“柳大人回去吧,朕会劝公主,长公主和离,成什么样子!”
柳旭言谢恩,出了御书房,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对一旁笑眯眯的陈皮颔首,“多谢公公。”
陈皮依旧笑眯眯地望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身影,他甩了下拂尘,“呸”了一下。
先皇,看走了眼啊!
……
皇帝的动作很快,隔日就宣了孟知遥入宫。
孟知遥着一身金丝昙花雨丝锦裙,头戴凤凰累丝嵌宝冠,耳垂坠细细玛瑙流苏,举手投足间皆是雍容华贵之气。
她身姿直挺,双手贴合、置于腰身右侧,微微屈身行礼。
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皇姐,倾国倾城、才华过人。
可惜,是女子之身,遇人不淑。
皇帝笑着开口,“皇姐平身!”
他的眼神朝陈皮瞥了一眼,陈皮吩咐人搬了紫檀木雕云蝠纹宝座,孟知遥从善如流地入座。
皇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一口热茶,“听闻皇姐近日与驸马不睦?”
孟知遥垂眸不答。
皇帝将茶杯放到嘴唇上,小啜一口,喉结滚动几下,咽下茶水,“这是皇姐的家事,朕本不该过问。但皇姐同时也是南朝长公主,为天下女子表率,若行事不妥,则兹事体大!”
孟知遥微笑着,“陛下手眼通天,我的事情想必您早已知晓。”
“陛下此言是要阻止我和离?”
她冷了脸,“陛下错了,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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