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药农
阿蛮并不是个纠结的人,楼也是个将军,地位崇高,她一个孤女,没什么值得他骗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她真的是他的女儿。
她并不需要父亲。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与姥姥相依为命。
但姥姥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她把阿蛮当做试毒的药人,每十日就会在她身上试验一种新的毒药,再寻找解毒之法;但她又很怕阿蛮死去,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蛮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试药中变得百毒不侵,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恨着姥姥。
后来她长大了,习得一身武艺,就在姥姥再次对她下手时,她反过头来杀了她。
姥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却笑着对阿蛮说,“孩子,你这样子,真像我年轻的时候……”
阿蛮疯了般将她的尸体鞭笞了一天一夜,直到力竭,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姥姥满身伤痕的尸首,愤愤地道,“我才不会像你!”
姥姥死后,她一个人生活,虽然偶尔觉得孤单,但她并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会出现,说是她的父亲。
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如天边的云彩一般遥不可及。
幼时,她也羡慕别的小孩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欢声笑语。
她问姥姥,“我的父亲呢?”
姥姥是怎么说的?
姥姥说,“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生就不配有父亲。”
她为此伤心了很久。
后来,阿蛮渐渐长大,她开始意识到姥姥骗了她,哪有人会从石头缝里变出来?
但有一点姥姥说对了,她的父亲不要她。既然这样,那她也不需要父亲。
她冷脸对着楼也,“我发过誓,我不需要父亲。”
“还有,我叫阿蛮,不叫小小。”
楼也愣怔了片刻,脸上的喜悦寸寸破碎,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阿蛮从小就没有父亲的陪伴,如今他突然出现,对阿蛮来说是个意外,不接受也是理所应当。
他强撑起一抹笑,“没关系,能找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
楼也又紧张地关心她的伤势,“阿蛮,你的伤口怎么样?还疼吗?头还晕不晕?要不要叫公主来给你瞧瞧?”
阿蛮摸着银鞭,“你问这么多,让我回答哪一个?”
楼也笑笑,“阿蛮饿了吗?想吃什么?”
阿蛮正想说不饿,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
楼也自顾自地嘀咕,“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吃点清淡的,你在这歇着,爹去给你拿吃的。”
他一溜烟地跑出去,准备好吃的后,又想到了什么,端着清粥小菜找到了楼瑾苏,
“谨苏,阿蛮刚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些……有些排斥我。”
“她这几日连日为疫民放血,此刻虚弱得很,她对你有好感,这碗粥,你替楼叔送去,可好?”
见楼瑾苏皱着眉不接,楼也哀求道,“算楼叔求你,这么多年,楼叔从未求过你什么。”
楼瑾苏面色严肃地看着楼也,“楼叔,你知道,我心中只有公主。”
楼也情绪微微激动,“公主是和离之人,而你是堂堂将军,你们之间,已无可能。”
“既然没有可能,为何不能接受阿蛮?”
“你是不是嫌弃阿蛮从小在乡野长大?”
楼瑾苏也动了气,“楼叔!连你也被世俗蒙蔽了双眼?和离又怎么样?公主就是公主,不管她有没有和离!”
“而且,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并非是嫌弃阿蛮。”
楼也见楼瑾苏坚持,甩手离去。
楼瑾苏望着他的背影叹气,原本楼也寻到了女儿小小,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现在,他为了女儿竟对公主有了偏见。
楼也和公主,都是他很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在两人之间做选择。
是夜,月明星稀。
孟知遥对着一堆药材发愁,左思思倚在木柱子上闭着眼睡得正香。
楼瑾苏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为孟知遥披上。
孟知遥抬首看着他,在他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谨苏,若再找不出救治之法,我……”
她红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
楼瑾苏想将她搂紧怀里,伸出双手做怀抱状,伸到半空又放下一只手,用右手拇指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的泪,
“知知,你已经尽力了。”
孟知遥细细地哭出声,像小奶猫无助地叫着,“可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我……我做不到……”
楼瑾苏突然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抓稳了!”
他带着孟知遥腾空而起,飞到屋檐上,孟知遥抓着他的手臂,勉强在屋檐上站稳。
“今日夜色颇好,我带你看看这月色下的村庄。”
他揽着孟知遥在村子上空飞旋,银色的月光笼罩着大地,整个村子尽收眼底。
在夜风的吹拂下,孟知遥的心平静下来,她的头无意识地靠在楼瑾苏的胸口,楼瑾苏见状紧了紧搂着她腰腹的大掌,唇角微微扬起。
“谨苏!”
“你看那是什么?”
孟知遥惊喜地叫道。
楼瑾苏顺着她指的方向落地,入目的是一大片绿色的植物,乍看并无特殊。
走近细看,该植物茎直立、叶互生,叶呈长圆状倒披针形,先端钝尖,基部箭形,半抱茎。
与孟知遥在书中见过的靛青根一模一样!也就是左思思口中的“板蓝根”。
现在,她竟然在冬季看到了板蓝根!
孟知遥激动地抱了一下楼瑾苏,而后迅速退开,“太好了!”
“大半夜的,你们是何人?”一满头白发的蓝布衣老人打着哈欠从屋内出来。
孟知遥抑制不住喜悦,“老人家,我是大夫,这位是楼将军,我们在村中寻找救治疫病之法。”
老人眼睛亮了亮,他早就听村里的其他人说,公主医术卓绝,且丝毫不嫌弃他们,是个活菩萨。
“原来是公主,不知公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老人语气温柔,生怕惊了这位女菩萨。
孟知遥指着一片板蓝根田,“老人家,您可知您院中的这些药材有何功效?”
老人疑惑地摸摸头,“这些不是药材,这是一种‘崧’,我在山上发现的,将它移植了来。”
“盘弄着盘弄着,这‘崧’竟在冬季也能存活,微微有些苦,村里人都不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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