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13
“刺啦——”
漫长的一声。
是手术刀被拔出来的声音,尤黎颤了一下,往里缩得更厉害了,余光隐隐看见面前人的白大褂上基本都是血迹和血痕。
跟昨晚和前几天不一样的是,对方的身体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面前,没有一闪而过或者突然感受到一瞬,而后又完全感觉不到。
就像一个变得越来越真实的梦。
对方半蹲下来,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很久,眼神称得上莫名地看着他,有些打量的意味,又像是在等。
但对尤黎来说,这个视线堪称死亡的凝视。
他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自己刚刚说得话有没有什么用,他脑子里的系统是不是分析错了,还是在骗自己。
或者,骨头不是这样抛的,他的方式用错了。
死静。
尤黎忍不住抬起埋着的脸,睁开眼睛看过去,却骤然对上了人守株待兔般,一错不错盯着他的一双眼。
有些冰冷,玩味,意味不明的,就好像正在想怎么用刀子切割才会更有趣一些。
似乎对他说出[kou]的话完全不为所动。
尤黎看着那张咧嘴大笑的小丑面具,恐惧扼住喉咙般,窒息感油然而生。
小丑对他伸出了手。
尤黎看着那只拿着手术刀,刀沾满血的手,上面戴着标准的外科医生防护白手套也几乎被染红。
他脸上的抗拒、害怕意味快从眼神里透出来,看上去很不情愿。
尤黎等死一般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他才听见“哐啷”一声。
小丑把刀放下了。
尤黎睁开眼去看,看见他正在脱着自己的右手手套,足足有两层,外面是白的,里面是医用的防护手套。
看着不像是外科医生,倒像是冷冰冰的法医。
随后,这几根修长分明的手指就递了过来,尤黎反应不及的,被人挤进来,探进蜷缩的身体之间,冰冷的触感贴上了他肚子上的软[rou]。
小丑真的摸了摸他,从面具后传出来的声音隔着层什么,像迷雾一般,模糊,[yin]冷,“……想吃什么?”
尤黎愣愣的,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声音很小,“……蛋糕可以吗?”
小丑没有回应。
医院里没有蛋糕。
尤黎有些紧张,他解释,“一直在医院里,我很久没有吃过了,可不可以……”
小丑静了片刻,“行,给你做。”
尤黎呼吸下意识屏住,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些像在做梦一般无措。
“出来。”
尤黎没有动,他还有些警惕。
小丑等了片刻,像是不耐,俯身进去准备把他拽着抱出来。
尤黎下意识往角落里缩过去,躲了躲,没躲过,对方看他反抗的举动反而加大了力度。
他被不容反抗地拽了出来,腿使不上力,只能被拽趴在衣柜边缘,憋着泪,用手臂撑着,试探地看着人说,“我疼,你轻一点好不好?”
小丑顿了一下,低眼看着他。
片刻,动作放轻了。
“你听话就不用吃苦头。”
嘴上却依旧在冷冰冰地叮嘱。
尤黎被强迫地抱了起来,小丑单手抱着他,用另一没摘手套的手去把地上的手术刀捡起来。
尤黎有些害怕,离他那边手躲远了一些,身体很僵硬,生疏地抱着他的肩颈。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他明显是个好学听话的好孩子,照着系统的话,还能学会举一反三。
尤黎片刻才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摸了摸小丑的头,声音很轻,像是在打着商量,“你听话……我就听话。”
他的举动和语气都很稚嫩生疏,明明可怜巴巴的,在没有任何怜悯同情心的凶手面前甚至带着些可笑,但偏偏,正在抱着他往前走的人没有让他把手放下来。
小丑走路的步伐僵了一瞬,充耳不闻般,只把尤黎抱回了他自己的病房,放到那张柔软的病床上,离开前又重复着说了一遍,“别乱跑。”
是不容反抗的警告。
尤黎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跑。
他等小丑彻底离开了,紧紧提在心[kou]的气才微微松下来,第一时间就想立刻跑走,但他的轮椅被丢在了安全通道[kou]。
尤黎只能坐立不安地待在病床上等小丑回来,他有些紧张,频频看向时钟。
过了一个半小时,才听到门外重新传来声音,是轮椅咕噜咕噜在转,还有[shu]悉的脚步声。
小丑拽着他的轮椅踢门进来,手上格外毁形象地稳稳盘小蛋糕,微抬了抬下颔,“吃。”
尤黎即使有准备,也被踢门声吓了一跳,他看着面前那个挤满了[nai]油,还塞着[cao]莓的小甜点,瘪着的肚子终于后知后觉响了一下。
他接过来,还说了声“谢谢”。
尤黎心里想这个蛋糕不会真的是对方做的吧,他不太敢吃,也不是很想吃。
[nai]油和血腥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和味蕾。
让尤黎隐隐有些排斥,
但是他饿了。
小丑还在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尤黎犹豫了一下,才端起来用叉子叉下一点[nai]油,抿了抿。
能补充身体能量的糖度有些高,但恰好到尤黎可以接受的水平线,味道意外的不错,不算太甜,很合他的[kou]味。
小丑抱臂倚着床头柜,他也不做其他的什么,只是看着尤黎。
倒真浑然像只饿久了豺狼鬣犬,隐晦的贪婪又觊觎,怎么都看不够一般,看着他吃完了一整块蛋糕。
尤黎闻久了血腥味,也习惯了,蛋糕很好吃,他在刮最后一层[nai]油。
生疏地学着抛骨头这项新技能。
在小丑眼底下,把最后一层[nai]油刮得干干净净,在尤黎把盘子和叉子放下的一瞬间,小丑走过来对他俯下了身,像是终于要开始收取回报。
尤黎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去躲他。
小丑动作一停,盯着他,片刻才低笑着反问,“怎么?想利用我又不舍得讨好我? ”
“是不是还一边想着怎么哄我,一边想着怎么跑?”
明明是在笑,模糊又年轻的声线听在耳里,却有些狰狞,带着些冷嘲热讽。
对方看出来了,他的小动作在人眼底全部都一清二楚,尤黎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小丑和他僵持片刻,看着他害怕防备的姿态,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以前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一直一直在一起。”
小丑微眯着眼,“什么好听的话都跟我说了一遍,说这辈子也不想和我分开,不想离开我,也不想我离开。”
他低声,“说我们只有彼此。”
尤黎想辩解自己没有说过,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警觉地看着对方。
小丑看着他茫然的眼神,语气有些烦躁的,[yin]冷地重复着,又像是在警告尤黎,让尤黎知道,“我才是你的第一个。”
那张冰冷的,咧嘴大笑的小丑面具贴上了尤黎的脸,他被人抓着手腕束在后面,不得不高仰起脸和脖颈,如同献祭的姿势。
冰冷的触感从他的面上尤黎到颈[rou],又顺着往下,停到他的锁骨处不动了。
尤黎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只是被单纯抱了一下,他看着对方抵在他身前,又似乎在汲取着什么温暖的小丑,对方突然问他,“好吃吗?”
尤黎干巴巴地回,“好吃的。”
小丑又不说话了,也不动。
尤黎觉得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很难进行[jiao]流,脑回路根本不正常,比他还像个[jing]神病。
他小声问,“……我们认识吗?”
小丑像是已经沉浸。
尤黎见他不理自己,又换了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丑话语不带停顿,“我们从小一起认识的。”
尤黎问,“……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小丑笑着低叹,“是啊。”他学着尤黎的语气,“是对方唯一的朋友呢。”
尤黎面对他的模仿,感觉到一股古怪的[shu]悉感,小心地问,“那后来呢?”
小丑语气诡异又玩味,“后来你把我关起来了。”
“关在一个很小,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我开始一直在等,等你想我的时候,后来等久了,我就想出去见你,等我终于能出去了,才发现过了那么那么久……”
小丑冷声说,“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把我忘了。”
那张小丑面具贴得尤黎更紧了,在他的颈[rou]间硌得格外难受,冰冷的触感蚀入他的骨髓,让他宛如被恶狠狠地攥住了咽喉。
对方不带任何的怜惜。
尤黎有些茫然,“我把你关起来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可能会这么坏,寻找着证据般问,“那我把你关在了哪里?”
小丑微微抬起来,看着他,隔着面具摩挲着他的唇[rou],“关在了你的脑子里。”
尤黎理解不过来,他想偏脸去躲,觉得唇[rou]被磨蹭得有些疼,因为太用力了。
小丑不许他去躲,声线愈发地低冷危险,“你说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你骗我。”
“……你骗我。”
小丑近乎咬牙切齿地重复。
尤黎有种下一秒他的喉咙就会被咬穿的错觉,直觉的危险,第六感疯狂警铃大作。
训狗是很危险的,尤其是面对着一条早已失去理智的疯犬,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
尤黎想挣脱开被控制锁住的手腕,又被更加用力的捏住,他有些吃疼,想掉眼泪,又硬生生忍住。
后知后觉他面前的人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副本boss,根本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怜悯心。
甚至有可能已经杀过了他一次,给他制造出了严重的行走应激障碍。
尤黎想说话,刚打开嘴巴,唇[rou]前的小丑面具却恨不得挤进他的唇齿软舌里。
他被磕到了牙齿,不自量力地伸出舌去推,呜咽着,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隔着面具用舌尖慌乱又讨好地去[tian]了[tian]人。
冰冷的小丑面具下反[she]出他留下的水迹光芒,都是尤黎唇齿间软乎乎的[kou]水,那份冰凉也都快被他的唇[rou]给贴暖了,沾上了他的体温。
尤黎舌头都快酸了,脑袋往后仰着,快倒在病床上时,小丑才堪堪冷静下来,往后退了退。
尤黎一有能说话的机会,立刻说,“我,我手疼,你抓得我手疼。”他挣了挣,“我是因为疼才躲的,没想骗你。”
小丑的态度游移不定,最后慢慢松开他。
尤黎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还没吃饱。”
小丑冷冰冰地不作为。
尤黎用指心捏着,扯了扯他的白大褂。
小丑狠狠深呼吸一瞬,站起身把空盘子端起来走了。
尤黎见他走远了,脚步声一不见了,立刻就从病床上爬起来,伸手去够自己的轮椅,慌乱地把自己搬到了上面。
一坐好就立刻把自己往病房门[kou]推去。
他出去的一霎那就瞬间僵住了。
因为小丑根本就没有走。
他静静靠在放门[kou]转角的墙面,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术刀,对着轮椅上僵住的尤黎缓慢地侧过了眼神,似乎笑了一下。
尤黎话都说不出来了,牙关在打着颤,在脑子里哭,“他怎么没走啊?”
到底是谁在骗谁。
系统平等地对待所有人。
“狗怕骨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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