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04


这些药有用分药器分成四分之一的,有二分之一的,也有一整粒的,甚至同时得吃好几颗的。

  尤黎用一杯温水将它们一个一个都服用进胃里,他将整杯水都喝空了。

  医生站在一旁看着,直到最后一粒药也被尤黎吞进去,他才帮人将水杯放回原位,“乖孩子。”

  尤黎低着脸,眉眼不舒服地皱着,面[se]苍白,唇[se]也是白的,好像是因为水喝多了。

  他还是强撑着像往常一样,礼貌地说道,“晚安,医生。”

  医生离开时将房门带上,“晚安。”

  脚步声逐渐远去。

  尤黎靠在轮椅上,有些虚弱地捂着腹部,眉眼轻轻皱着,药效在缓慢地发作,他的情绪似乎和身体剥离,放空,消逝……

  安定成分使他全身都有些无力,

  连搭在腹部上的指尖都在颤抖。

  他像吃了一碗药做的饭,[kou]舌喉都是苦涩的药味,胃部也被刚才那一杯水撑得发涨,很不舒服。

  他颤着手去推自己的轮椅,一点一点把自己推回了浴室,对着马桶,若有似无的反胃感在心理排斥下逐渐放大。

  尤黎捂着嘴干呕了几下,没多久,他刚吞进去的药就全被自己吐了出来。

  有些已经融化了,但药[ye]并没有怎么分解,他嘴巴里都是苦涩的药味,按了冲水键之后,又漱了好几次[kou]。

  镜子里倒映的面庞又白了几分,眼尾和鼻尖却因为生理刺激而通红。

  尤黎连眼泪都快吐了出来,眼睑都是湿的,他好像习惯将所有痛苦咽进嗓子里,只是很安静很安静地舀起水给自己擦脸,每一根手指也用都冷水冲了冲。

  一直没有把药冲进下水道里是因为他总觉得[lang]费它们自己会很有负罪感,他藏药的地点都在很干净的地方,都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以后犯病了,紧急情况下还会有吃到它们的时候。

  可刚才尝试过,他吃进去就会吐出来,没有任何办法。

  尤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指尖给自己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下一瞬,他又发觉了不对劲。

  浴室里的镜子是可以照到病房的大门的。

  他以为早已离去的医生,此时正站在病房门[kou]处的透窗后,和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对视中。

  尤黎慌张地回过头和医生对视上,对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看着他反胃,艰难地推轮椅,不停呕吐,漱[kou]洗脸,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们此时面对面对峙着。

  医生诡异地对着他微微一笑。

  尤黎下意识抓紧轮椅扶手。

  少年的脸上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水,不是泪,是用刚洗完手的指尖去擦眼时留下的,在现在掉了下来。

  在仿徨的神情下,却胜似一滴泪。

  最终,医生的眼神逐渐转变成失望,他无声走了。

  尤黎很是自责,整晚都没睡好。

  一大早,他就被推到了诊疗室。

  医生语气如见老友,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没睡好?”

  尤黎却异常安静,他低头攥着十指,点了点。

  医生询问,“你昨晚将药全吐出来了是吗?”

  尤黎非常羞愧。

  医生出乎意料地宽慰他,“不怪你。”

  尤黎松了[kou]气,一颗心又止不住提起。

  从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

  医生,“这是因为你的病已经加重演化到会出现躯体化障碍的情况了。”

  尤黎喃喃道,“这么严重了吗?”

  他昨晚确实很难受。

  医生语气很可惜,“如果药物治疗没有效果,医院可能会对你采取物理干预治疗。”他举例,“比如无[chou]搐电休克治疗,经颅磁刺激治疗。”

  尤黎在听到这两个名词后呼吸一下变得紧张,下意识的生理[xing]排斥反应格外严重,让他的语气变得近乎哀求,“医生我会乖乖吃药,听话治疗的。”

  明明这些物理治疗都很正规,做个几十次也不会死人,真奇怪,他想。

  他心里不害怕,或者说不觉得有什么,但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他在极度的恐惧。

  医生反问,“你要我怎么再相信你?”

  尤黎指尖抓紧衣服,无话可说。

  治疗室里长久的沉默,医生才很苦恼地长叹一[kou]气,“这样吧,我们走心理疗程。”他询问,“下午我们会聚集跟你一样有被害妄想症的[jing]神病病人,进行团体[xing]的心理治疗。”

  “你一定可以积极配合的,是吗?”

  尤黎如获重释,连连点头,“谢谢医生,我一定会的。”

  医生今天很忙,只让护士推他出去。

  午觉过后,尤黎被推到了特殊的诊疗室,除了他之外还有七个人,八个小桌椅围成一个小圆,中间是医院洁白的空地板。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落座,等护士走后,互相[shu]稔地沟通起来。

  医生还没来。

  只有尤黎安静陌生得格格不入,在周围的窃窃私语,跟另外七人时不时看向自己的古怪眼神里,他低着眼睑,开始期待医生的到来。

  昨天和他[jiao]流过的丸子头也在这。

  “他不是npc吗?怎么也在这。”丸子头声音没半点收敛,把她眼里的npc当成了透明人,和空气没什么区别,“被通知来这里的都是玩家吧?”

  她左手边的方脸男说,“角落里不还有个npc,那个锅盖头,估计副本安排来当氛围组的?”

  她右手边是个双马尾,眼睛咕溜咕溜地转,有些警惕,“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这副本也太安逸了,怎么一点危险[xing]都没有?”

  这是之前和尤黎[jiao]流过,自称老玩家的人,他默默往后推了推轮椅,总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大型[jing]神病聚集场所。

  对比他们,他觉得自己还是算个正常人的。

  双马尾的另一边是一位寸头,他抱胸道,“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出院通关,这几天积极配合治疗的那些人要么失踪要么死了。”

  最后两人是一对夫妇。

  中年男说,“反而我们这些不配合治疗的一直活到了现在,那些查房医生和护士发现我们没吃药什么都没说。”

  中年女,“我觉得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应该不是让我们按照常规的方法出院,现在只剩下三天了。”

  “这么点时间,怎么向医院证明自己已经痊愈,拿到出院手续。”

  “副本里也没有亲朋好友能接我们走。”

  “逃。”双马尾很有经验,她坚决道,“只要能离开医院就会被判定成出院。”

  寸头,“安全通道都是上锁的,我们不知道钥匙在哪,只能走电梯。”

  方脸男,“电梯需要刷卡,而且有监控镜头。”

  双马尾,“大门呢?我们现在没人去过一楼,只知道来往病人都是护士带着出入的。”

  中年男,“虹膜认证?”

  中年女,“或者指纹?”

  他们的计划逐渐周全。

  “我有道具可以帮我勘测出监控死角。”双马尾做着最好的补全,“白天人多,等晚上巡房护士落单的时候,我们可以劫持她拿走护士卡坐电梯。”

  “为了以防万一,可以提前把她的手砍下来,她的眼睛也可以挖走,如果怕有热量检测仪,把头砍了也行。”

  “不过时间要快,人死后很快就会发生尸冷,这个温度,最多两小时尸温就会变得和室温一致。”

  丸子头恶寒一瞬,夸张道,“不至于吧。”

  双马尾冷笑,“等你多经历几个副本就知道了,npc又不是人。”她眼里有戾气,“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

  其他五个人都有些被震惊到,在一片沉重的气氛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kou]说话。

  “可是……”

  是尤黎说的。

  他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六人的视线迅速看了过来,无一例外,全都紧紧盯着他,尤其是双马尾警惕的眼神。

  尤黎被看得有些紧张,但还是说出了[kou],“护士们人都挺好的,除非必要,她们对待病人都很耐心,也很负责。”

  “二楼的护士长李丽红姐姐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儿,他们一家三[kou]很恩爱,三楼的燕玲姐快要结婚了,还邀请能出院的病人们去参加她的婚礼。”

  一片死静。

  丸子头表情空白,“不是,不是你怎么能听到我们说什么?”她在半空中挥舞着手指乱点着什么,“不对啊,我的道具失效了?”

  “没啊,系统显示正在使用呢,不是,他怎么能听到我们说话,他不是副本找来的托儿吗?不是npc吗?他怎么是个玩家啊?!”

  尤黎语气弱弱的,“我没有聋。”他企图比划着什么,试图提出建议,“那个……”

  “我觉得杀人这个行为是不太好的。”他声音很小,反问,“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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