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电联南京，助手现形

“为什么这么问，唐先生？是在哪里见过长相如我的女子吗？”  盛婉真转而追问，眼里开始有了警惕。

  “只是好奇，盛小姐这般美丽，如果还有姐妹，必定也如盛小姐一样，那我们男人岂不多了个机会”。唐钺只能借着酒意开始调侃，她满眼的警惕，这个话题看来不宜多说，还是问盛墨吧，别在这把天聊僵了，唐钺想到这，索性不再追问这个话题。

  “盛家人丁单薄，母亲早亡，就我一个女儿”。盛婉真说这话时用眼角瞟了一眼盛墨，盛墨随声附和。

  唐钺一边表示着遗憾，一边显出睡意朦胧。老陈提来两盒点心，两盒手术器械盒装着的竹荪糕。唐钺招呼大家，饭后茶点来了，并打趣说这种糕点到处都有，但上海的口味最独特。盛婉真、和贾宁、盛墨每人拿了一块，盛墨是狼吞虎咽，和贾宁和盛婉真则是小口咬了一点，盛婉真将剩下的多半块竹荪糕放到咖啡碟上，娇嗔地望着唐钺，直说真的吃不下了。唐钺遂领着众人走出大世界，盛婉真、和贾宁一边道谢一边道着晚安，坐盛墨的车离去。

  唐钺等着老陈打包提回那两盒竹荪糕，一起回家。车上老陈问唐钺，竹荪糕这么好吃吗，以前没见你吃过啊，那两人看着也不像喜欢吃的样子啊，就盛墨那个傻小子看着喜欢吃，二人不禁笑起来。山里遇险被救的事，唐钺回来后没敢和盘托出，谁都知道，沾染八路军游击队，前程基本就毁了，所以唐钺只是说在太原郊外的一处无人村落藏匿了三个月，那里都是日占区，百姓几乎已被驱赶殆尽成了无人区，等到身体行动方便时才回到太原找到一家诊所医治，那个被袭击的女孩是诊所护士，因自己有伤，才护送他到接应地点。唐钺想过，自己所说一定都被调查过，既然过关了、还被委以重任，应该是调查没有问题。这段经历，唐钺也不敢和老陈多说，因为知道的人越多，出问题的概率越大。竹荪糕唐钺是爱吃的，尤其那种刚出炉的，冒着香气，透着亲切，但身处这种危险的境况下，任何嗜好都可能成为自己的软肋，想到这，唐钺回复老陈，就是那天看见了，觉得新鲜，买来招待客人罢了，自己也不怎么爱吃。

  就在唐钺忙着保释盛婉真的这一天，唐钺不知道的是，那个山崎良久医生已有了新的发现。山崎良久医生，已在中国经营七年之久，东三省关东军谍报专家，药学博士，汉语说的非常流利，他此行的目的，本来是要抓住那个徐伯云，把他带回实验室，完成自己的那个伟大作品，最次也要拿回徐博士的实验数据。那个徐博士，已经将实验数据变成了半成品的蓝色试剂，就在实验室欢呼雀跃大功即将告成之际，徐博士却带着这些关键技术消失了。直到半年后，密集的情报网终于在哈尔滨发现了他的踪迹。可惜山崎良久马不停蹄、一路追踪，还是晚了一步。

  徐伯云死了，和那个互殴的日本人一样，尸检的结果是心脏衰竭。短短的十几分钟斗殴，竟会出现如此的结果，非人力而不可为。徐伯云那个助手，显然只是个发报员，没有丁点医药技术，没有保存那些试剂的技术和能力，徐博士携带的东西定然不会交给他。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那些数据和试剂会藏在哪里，徐博士不是反人类的人，他不可能将这些东西轻易销毁。山崎良久最后的希望只能聚焦在“呼叫金陵城外”这几个字上了。

  山崎良久也是半个电讯专家，他想徐伯云的死亡，对方未必知道，接应的人目前更想知道确切消息，哪怕是坏消息。“呼叫金陵城外”可能是接应失败或失去联系之后的联络方式。

  他让日军司令部的发报员，按照廖锦轩提供的密码本，试着反复三遍发送“呼叫金陵城外”，没想到的是，竟然在20小时后意外收到四个字回复：“你非伯云”。这个回复是在凌晨四点收到的，山崎良久从下榻处赶到时已经5点。山崎必须确定这个回复不是巧合，指示再呼叫一边。随着滴滴答答电波的发出，半小时后，“你非伯云”又随着电波飘然而至。司令部电报室的藤古川过来提醒山崎，对方可能是个熟练的电报员，对方在质疑发报员的身份，我们准备换一个发报员再试一次。得到山崎的首肯后，滴滴答答的电报声又起，片刻后的回复竟是“你非伯云，你是谁”，这次山崎懂了，他需要的是那个关在76号的发报员。

  戈武骏陪着山崎良久到76号的时候，唐钺也猜到了几分，那个助手廖锦轩似乎也觉此事在意料之中，不哭不闹、不急不恼、不惊不怕。山崎先将昨日几次呼叫金陵城外的情况向廖锦轩做了说明，希望廖锦轩配合做情况分析，并再次强调了配合的好处。廖锦轩很积极地点着头，表示明白。

  在山崎良久、唐钺和段秋风的注视下，廖锦轩熟练地发出“呼叫金陵城外”的电波，不到半个小时，即收到“伯云可好”的回复。廖锦轩看着几个人，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唐钺和段秋风也把目光投向山崎良久医生。山崎医生皱着眉头，和颜悦色地和廖锦轩探讨，对方应该不知道徐伯云的情况，试着和他们建立联系，告诉他们徐伯云很好，看看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山崎更表示，这是廖先生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廖锦轩很积极很乖巧地表示，他很乐意为76号服务，他的技术在培训班是最好的，他会按照吩咐去做，希望太君能赦免他。在沟通甚欢的情况下，山崎给出联络提纲，廖锦轩在段秋风的监视下，首先发出“吾等安好，等候南京联骆，向左一二，清风三四。”

  段秋风顿时愕然，迅速控制住廖锦轩：“向左一二，清风三四是什么？”，并有点担心地望向山崎良久。

  “是徐先生和我的身份代号”，廖锦轩平静回答。山崎示意段秋风不要大惊小怪，做好记录即可，并友好地让廖锦轩继续。

  同时在遥远的南京，一个年轻女子则看着电报上的另一种译文潸然泪下：“伯云牺牲，仲弟被俘，解毒之法，从速记录”。女子按照吩咐斟词酌词句回复：“随身之物可安全，此时身处何地”。廖锦轩将此回复呈给山崎良久时，山崎很失落也很欣慰，接应徐伯云的人也没有拿到东西，他们也很在意这些东西的下落。人死物失，唯一与此事有关联的，目前就剩下这个发报员，他可能不是看到的这么单纯，

  而事实正如山崎现在希望的那般，廖锦轩看到的电文是：接应人为军统，我被挟复明电。”

  “廖先生，请告诉他们，东西很安全，问他们在哪里，随时可取。试着让他们安心。”山崎说完示意段秋风出来，二人耳语一阵，段秋风离去。

  “物品齐全，妥善保存，藏身外浦，行动受限。”廖锦轩发出这些信息后，看山崎很满意，接着往下发出：“物资七之有一，临江三四五九，联络一四三二。”这些信息翻译成备用密码译文为：脱身无望，以下电文药品名称及用量，按照阿真花间札记译……。”

  “1432是国际饭店顶层的电话”，说完廖锦轩微笑看着山崎良久，二人不由自主都笑了起来，有会意也有挑衅，山崎拿出手枪指向廖锦轩的脑袋，恶狠狠地盯着廖锦轩，这个助手果然不简单。

  “我走不出这里，对吗？”廖锦轩露出挑衅的笑意。

  “原来廖先生担心的是这个，您多虑了，我正在想，如果可能的话，您可以为天皇陛下服务，可以随我回哈尔滨，关东军防疫署很缺您这样的密电人才。”这个发报员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激怒他反而没用，山崎说着收起枪。

  “我可以试着为您获取更多信息，甚至帮您抓到他们。”廖锦轩又抛出一些烟幕弹。

  “那就请廖先生快试试吧。”山崎良久转身望着窗外，并瞟了一眼始终不曾说话、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发展的唐钺，三人其实都有点急不可耐了，他们都想知道廖锦轩继续发出什么样的电文。

  廖锦轩应该是凭着记忆在发报，速度至少快了一倍，嗒嗒嗒哒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倍感刺耳，山崎良久屏住呼吸，仿佛怕打断廖锦轩的思路，而廖锦轩也是旁若无人般任手指在摁键上跳跃，暗语内容：试剂两支，存哈市惠水街布朗太太诊所，10号药品解毒方法如下………。隔壁76号的主发报室内，三个发报员紧张地收录着廖锦轩发出的嗒嗒嗒哒声。良久，良久，众人都觉时光缓慢而悠长，窗外的凤羽花飘然落下，鸟儿展翅飞起，风从窗口轻轻掠过，也许，这已是最后的春光。

  随着滴滴滴、嗒嘀嗒（再见），滴滴滴、嗒嘀嗒（再见）的声音，廖锦轩结束发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要有一杯咖啡就好了，我有一个故事说给您听。”他彬彬有礼地望着唐钺和山崎。

  “当然可以”，山崎大气地请廖锦轩来到会议室：“在咖啡煮好之前，我急不可耐地想知道，您刚才的电文是徐博士的那些技术资料吧？”

  “我是一个赌徒，被债主活埋之际，是徐博士赎了我的命，交换代价就是在他死后将这些发出去。信是他给我的，至于这封告慰妻子的家信，藏着什么秘密，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觉得我活着走不出这里，但我不怕死。”廖锦轩闻者远远飘来的咖啡香气，如释重负地闭着眼任风从脸上拂过。

  “廖先生是密电高手啊，在两套密码之间如走游龙，没有一定的记忆能力和训练强度，是达不到这个水准的，怎会是一个赌徒？”山崎饶有兴趣地慨叹：“应该是苏共的密电旗手吧，能于万千电波中听音、捕音、破音，我猜的没错吧”。

  “曾经是”，廖锦轩喝了一口咖啡望向窗外，有一种致生死于度外的坦然：“我失去了机会，只能做一个赌徒了，赌徒更需要良好的记忆能力，山崎先生可能不懂。再说您一直需要的不也是这封“信”吗？，至于怎么使用，那是您的事。”

  山崎盯着段秋风交来的电文记录，这封告别妻子的家信哀婉凄绝，死前陈书情有可原，但费这么大功夫、甚至俩个人的性命，不可能只是一封诀别信，应该有第二套密码本，山崎觉得还得让廖锦轩开口。

  山崎良久将自己的意图告诉唐钺，将破译的希望交给段秋风。接下来是三天的酷刑折磨，唐钺、于连、盛墨、段秋风一直住在办公室，山崎良久也昼夜不歇，廖锦轩已经不成人样，痛哭哀嚎、求饶寻死、谩骂胡说都有过，但确实拿不出第二套密码本，也不知家信的内含之义。山崎良久从盛怒、失态、不甘到颓丧，但却一直没动廖锦轩的双手，唐钺明白这是两个高手之间的对决，也可以说是三个。这个廖锦轩只负责发送消息，备用的密码本，他的确没有，这个设计很完美，廖锦轩无论是死还是降，都无法出卖他的雇主。

  唐钺在赞叹之余，也在担心，接收电文的人是谁，会不会是盛婉真，他们目前虽无电台，但建云裳可以为其提供。盛墨这几日都未回家，盛婉真的行踪真的需要了解一下，不要陷入山崎的圈套。唐钺认为，山崎也明白廖锦轩可能真的没有备用密码本，那接下来廖锦轩要活命的话，山崎会利用他诱捕接应之人。唐钺觉得，廖锦轩会在诱捕上与山崎合作，因为山崎还有最后一个杀招。

  果不其然，山崎最后警告廖锦轩，要剁下他的双手。廖锦轩赌咒发誓，自己真的没有第二套密码本，不过可以帮助诱捕接应的人，接应的人会有密码本。这个提议估计与山崎的想法一致，唐钺他们终于可以下班喘口气，换段秋风的情报处来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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