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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蔺九师


“李元锦将药吃下去了吗?”

  云姑庙中,令狐娴也没有想到,鸠什多罗会这么快就来找她。

  “你给他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一日未见,鸠什多罗倒像是老了几十岁,连声音都显得沙哑了许多。

  令狐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认真端详着他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他的表情够不够真实。

  “别看了,他喝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他喝下去的是什么!”

  鸠什多罗这话一出口,令狐娴表情稍显古怪,随后,她忽然抬起袖子掩面,转身,背对着鸠什多罗,竟是止不住地,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鸠什多罗得不到回答,显得十分焦急,他有些失态地拉住令狐娴的手腕,但令狐娴已经笑得不能自已。

  “好,太好了,剑祖,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让他喝了下去,我真的太高兴了。”

  “实话告诉你,那个药方,是魔教用来帮助弟子修炼内功的,就是那门会让眼睛变色的《息壤神功》。没学过这个内功的人吃了这个药方可以打通浑身的筋脉,而学过这个内功的人吃了这个药方则会内功大增。”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李元锦吃了这个药,就等于沾染了魔教的武功。只要修炼了魔教的武功,那他就跟魔教永远脱不了关系。从他喝了那碗药开始,他就已经万劫不复,跟我一样,成为魔教的人!”

  “你!你怎么如此恶毒!你怎么可以这样!”

  鸠什多罗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令狐娴居然歹毒至此!

  他原以为对方也不过是讨厌李元锦,想要给他一些药让他受点小伤,但却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打算让李元锦跟她一样!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你疯了,你完全疯了!你已经害死江雪琮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的儿子!”

  鸠什多罗暴怒之下,扬起一只手,想要打在对方那张猖狂的笑脸上。

  可是,他从不打女人,在距离她的面颊还有尺寸远的地方,他还是停住了。

  令狐娴看透了他的仁慈,叫嚣地更加尖锐:

  “因为他还是度千馨的儿子!”

  “只要想到他能清清白白地活着,我就不甘心!”

  “我就是不想看他过得好,只要他过得不好,我就开心,我就高兴!”

  “你也不必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药不是你亲手熬的吗?人难道不是你害的吗?你不是也在拿李元锦的性命做赌?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吗?”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审判我!”

  “……”

  令狐娴的一席话,让鸠什多罗脸色灰暗,彻底沉默。

  他的手缓缓落下来,连带着他的心情,他最后一点儿强硬的体面,都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鸠什多罗沉默半晌,眼中竟暗暗有了泪光在闪烁。

  “好……好……你说的是,你说的对。”

  “你说过,不会伤他性命,你信守了诺言。”

  “错的人是我,是我在赌你的善良,是我在一厢情愿地期盼你放过李元锦,不要太折磨李元锦,都是我的错……从我答应你,跟你做交易开始,我就已经错了。”

  他这么说,反而令令狐娴沉默了片刻。

  “倒也不必如此,不过……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我劝你就看开点儿。毕竟,我可以提供给你有效信息,你也不算白干了一场。”

  “我知道阿若谭现在可能藏身何处,我相信这个消息,或许对你们有用。”

  “他……在哪儿?”

  “蜃楼。”

  “蜃楼?”鸠什多罗从悲痛之中回味过来,脸上的表情稍显惊诧。

  “蜃楼,明面上虽然是个中立的江湖组织,但是那里的楼主郁久闾岩山,其实是魔教的人,昔年曾经是轩辕焰的结拜兄弟,他的女儿郁久闾楼瑶比阿若谭大不了多少。”

  “当初轩辕焰叱咤江湖,蜃楼趋炎附势,没少巴结轩辕焰,郁久闾岩山甚至想要跟轩辕焰攀亲家,但轩辕焰觉得郁久闾楼瑶野性难驯,年纪比阿若谭稍长,不适合做魔教的少夫人,因此拒绝了这门婚事,但他碍不住那郁久闾岩山苍蝇缠屎一般的一再恳求,不情不愿地私底下和岩山结拜为兄弟。这件事,江湖上的人很少知道。”

  “李修樗这个人呢,我是知道的,他不仅擅长巫蛊之术,同时也特别懂得经营算计,拿捏人心。魔教遭到重创之后,财力大不如前,想要东山再起,必须有金钱的支持。而蜃楼,刚好可以做这个钱袋子。”

  “即便……岩山这个人是个十足谄媚的小人,李修樗一直很看不起他,但……为了让阿若谭重振魔教,李修樗肯定会忍着恶心,想尽办法跟他合作的。”

  “而且……”令狐娴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神中浮现出一丝促狭的笑意,“阿若谭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那个郁久闾楼瑶长大后出了名的好色,这么个落难的小情郎,她怎么舍得放过?肯定会趁着阿若谭穷困的情况下,把阿若谭留在身边暖床的。”

  “当真?”

  “起码……七八分是真的,毕竟我也很久不在魔教了,这其中有一些话,是我的推测,不过,蜃楼这个地方,我劝你们最好仔细查一查。”

  鸠什多罗脸上有些犹豫之色,令狐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说道:“行了,这个你不必怀疑,我只针对李元锦,这才害他,但是在提供情报上,我不会造假的,毕竟,无忧还要靠你离开中原呢。”

  此时,明山中堂中正举办着一场特殊的宴会。

  度千岁去了一趟明山中堂,与嵩岳派的几位长老以及其他门派的几个领头人共同迎接了上一任武林盟主蔺九师的到来。

  蔺九师和鸠什多罗是同一时期的江湖豪杰,两人如今虽已经都是归隐的年纪,但影响力却截然不同。

  蔺九师因为曾经担任过武林盟主,在江湖上享有很高的地位,即便已经不再是江湖第一人,但在武林中却余威尚存。

  但鸠什多罗从隐居之后,却俨然是一个飘然世外的世外高人形象。

  按照武功来说,蔺九师的武功其实未必比得上鸠什多罗。

  但是因为蔺九师乃是名门出身,正经的中原世家公子。而这也决定了他在江湖上的名誉地位便绝非鸠什多罗这样一个初设寒微的混血乞儿所能比拟的。

  纵使鸠什多罗武学上的造诣比起他要高,但在论资排辈的时候,却不得不屈居人下。

  好在鸠什多罗这么多年来早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在名次这种事上并不十分挂心,因此这二人虽时常被人当做“死对头”比较,但其实两人的关系出乎意料的好。

  而这,也是当年蔺九师竭力推选他的徒弟盛涉川做江湖领袖的原因之一。

  自从听说嵩岳派有难,蔺九师几乎是不舍昼夜地赶路,只盼望着赶紧来到嵩山面前多年未见的好友。

  谁知他怀着一腔热情到了这里,却被告知鸠什多罗身体抱恙,暂时无法见客的消息。

  “师尊昨日我还见过,身体倒好,怎么今天就出了岔子?”

  盛涉川自从服用了李元锦的血,身体恢复简直一日千里,不到几日的时间,就恢复了那种神采奕奕的样子。

  “这个……弟子也不知道,剑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今下午我去寻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烦恼。”

  前来通传消息的弟子毕恭毕敬地将鸠什多罗的现状告知了盛涉川。

  盛涉川闻言不免担忧,心中害怕师尊是因为自己而操劳过度,身体受损。

  “好吧,那就让师尊好好休息一下。”

  盛涉川当着外客的面,不好展露心迹,只好先随意打发了那个弟子。

  “怎么了?阿展可是有什么不适吗?”

  说话的正是蔺九师。

  蔺九师年逾六十,但满头青丝,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他保养得宜,身穿深湖水绿的衣裳,佩戴美玉,洞箫,一举一动之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世家翩翩公子。

  “哦,有劳蔺盟主牵挂了,我师尊最近有些劳累,身体不适,怠慢了盟主,还望盟主恕罪。”

  “诶,贤侄此言差矣,我与阿展是多年好友,你又何必如此客气?”

  蔺九师口中所说的阿展就是指鸠什多罗。

  鸠什多罗拜入嵩岳派时,曾得恩师青羊公恩赐,起过一个带有盛姓的名字,叫做盛瑛展。

  这个名字随着鸠什多罗的江湖名声越来越响亮,早已被人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能够知道这个名字的,不是已经成为了屠日城的冤魂,便是已经风烛残年。

  “我素知阿展的为人,他可是个十足十操劳的命,嘴上说着隐居,其实事事都放心不下,希望你们嵩岳派方方面面都安稳妥当。”

  “这次阿若谭偷袭,想必也是让他颇为揪心,辛苦了很多时日。”

  盛涉川闻言,连忙诚恳地回答道:“是弟子无能,才害师尊受累,如今有蔺盟主坐镇,想必魔教之祸,肯定能迎刃而解。”

  盛涉川脾气虽然差劲,但在不被触犯底线的情况下,对于自己的师长们还算中规中矩,对待客人更是言辞规矩,令人听了舒心。

  蔺九师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并未反驳,也没有赞同,而是默默低头,拿起一杯茶水,轻轻吹去了茶水上的浮沫。

  “对了,我听说,那魔教余孽阿若谭当初曾掳掠了你的一名妾室?你那名妾室如今何在?”

  “我……”盛涉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眼睛飞快地瞟了一下角落里的度千岁。

  度千岁脸色也稍微有些难看,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

  毕竟,李元锦是他儿子的事已经被很多人知道,就算他们有心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盛涉川见度千岁不说话,一时之间也不知应该怎么回话,只好刻意拖延时间,顾左右而言他。

  “蔺盟主怎么想起他来了?”

  “哦,我听说他曾被那阿若谭掳去,与阿若谭共处多日,如今我们正忙于找到阿若谭的下落,我想他或许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再者,我还听说,他似乎与贤侄你的前妻陆夫人生得很像。”

  “他……他就不必见了吧,他年纪很小,那件事情之后,几乎把他吓傻了,如今他整日生病,卧床不起,什么都记不得了,问了也是白问。”

  盛涉川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

  蔺九师似乎感觉到盛涉川有意避讳这个妾室,一时间也不好多问。

  “即是如此,倒还真是不好见他,别是吓坏了那个孩子才好。”

  蔺九师喝一口茶水,轻轻把茶盏放下。

  盛涉川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糊弄过去了,谁知他却只是放过了自己而已。

  “我听说度掌门你最近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听说还是你的前妻,峨眉江女侠的儿子?”

  “……”

  度千岁如遭雷击,整个人动也不动,坐在原地,呆呆看着蔺九师,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这让度千岁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这……回蔺盟主的话,我那孩儿,身体孱弱,且漂泊在外多年,性子懦弱粗鄙,不太方便见客,让他出来,只怕是丢人现眼。”

  “哦?是吗?这真是有意思,盛掌门你的妾室身体不好,度掌门的儿子身体也不好,这还真是巧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呢,哈哈哈……”

  盛涉川和度千岁两人听了这话,立刻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前方,装聋作哑。

  他俩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尤其是度千岁。

  因为当初抛妻另娶的事,弄得他在江湖上名誉扫地,江湖上很多大人物其实并不是很瞧得起他。

  像是蔺九师,其实并不喜欢他。

  他也不爱去这些大人物面前自取其辱。

  如今这蔺九师看似对他颇为关心,但他心里有数,蔺九师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弄他的机会。

  他不想贻人笑柄,正打算想个借口离开。

  恰好一个青城派打扮的弟子急匆匆地来到了明山中堂,前来寻度千岁。

  “掌门,掌门,小少主今天找盛少主玩过之后,似乎生了什么大病,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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