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三章 看一眼
“动物界的猎杀充满血腥,老虎想吃山猪,猎豹想吃羚羊,一定刀刀见血。而人与人之间的吞噬,更多是在理念、认知、思维层面做斗争,胜负往往隐藏在波澜不惊中。”
——大陆简史·批注版。
“束总好酒量。”
陈九夸赞一句,随之仰头饮尽杯中酒。
这喝的是水嘛……
束芯暗自咂舌,望着少年忍不住埋怨道:“你可别喝这么快啊,先吃点菜垫垫。”
……
坐回椅子上的束正,闻言看了看女儿,眼神显得有些复杂,心里很不是滋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才哪到哪呢胳膊肘就开始朝外拐啦?都不知道关心一下我这个做老子的?小白眼狼!
陈九没搭理束芯的话,夹了块脆萝卜入盘,看似漫不经心道:“束总,你刚才说我父亲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其实这就是最大的缺点了。”
“对于身居高位执掌权柄的人来说,和善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这跟所处环境有关,周遭豺狼虎豹环伺,魑魅魍魉横行,没点雷霆手段怎么能行?镇不住的。更别提下面还有那么多难缠的小鬼要驯服。”
束正并不觉得少年的这番话是在唠家常聊闲话,但一时间也摸不准他的真实意图,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道:“九少爷言之有理。”
陈九嗯了声,淡淡道:“束芯其实也有这个毛病,看着雷厉风行生冷不忌,实则骨子里还是曾经的那个天真小姑娘,对世界抱有美好幻想。”
“再这样下去,将来是要跌跟头的,申屠福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警告。她如果能早下决心,哪还会生出这么多麻烦事。”
正题要来了吗?
少年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束正隐约猜到个大概,问道:“那九少爷有何高见?”
陈九直视着男人,问道:“所以呢,我就想着让她跟束总一块去操盘北方那座工业基地的事情。”
“在有你兜底的情况下,束芯亲临一线,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局面,形形色色的人,盘根交错的势力,可以很好的锻炼她的能力。”
“当然,这些并不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束芯本身也动了心思,之前来得路上,我和她有过一番沟通。”
“你觉得如何,束总?”
看似在询问,实则态度早已表明,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呵呵,原来是应在这里?
你陈大少倒真够急切的。
束正心里一阵苦笑,却找不出什么推诿的理由,毕竟自己才放下过豪言,让人家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白天陈曦跟他说,陈九正在想着将来该怎么逼自己退位,让束芯接手的时候,他还不太相信,觉得陈九应该没有这么深重的心机吧?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陈曦想对了?
束正稍作沉默,硬着头皮回道:“这个提议本身没什么问题,亲身去执掌那么大一个项目,由上到下过一遍,肯定很磨炼人。但主要是仁安镇这边离不开人,我和芯儿又不能同时离开总部,分身乏术呐。”
男人当然不希望陈九把束芯派到自己眼跟前当钉子,这可是自家女儿,既打不得又骂不得,她要真铁了心的去帮陈九镇守后方,自己根本拿她没办法。
至于说能不能说服女儿站到自己这一边?如果是今天之前,束正有把握。
现在?
想都不敢想。
女儿将来能别把家业全倒贴给陈九,他就谢天谢地了。
但归根结底,束正也不完全是因为想要全权操盘那座工业基地,所以才胆敢婉拒陈九的建议,毕竟这桩生意到底怎么得来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没有人家陈九,束家能白捡这么大便宜?做梦都不敢想。
因此真正让男人心生顾虑的,还是自己与陈曦的那层关系,既是连襟,又是合作了多年的亲密伙伴。无论自己承不承认,外界都已经给他贴上了陈家老二系的标签,乃至包括陈曦本人在内。
而眼下陈九说得好听,是要让束芯在她父亲的带领下锻炼锻炼,可实际上呢?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显是要把束正当工具人用,扛雷背锅,利用完再直接撵滚蛋。
这种情况下,束正作为马前卒,绝对不能主动放弃对工业基地掌控权的争夺,否则陈曦那边没法交代。
说得再严重点,陈曦甚至可能会起疑心,觉得你束正是不是自认为找着新靠山、翅膀硬了,想出去单飞,所以要联合起女儿来跟我演戏?
到时候那一亩三分地,全由陈九的人说了算,那陈曦占大头的意义何在。
分红?
人家不差这几个钢镚。
基于这种种顾虑,束正咬咬牙,冒着彻底触怒陈九的风险,再度补充一句道:“你二叔最近往芯儿的服装公司又投了一大笔钱,准备做南方的推广,这就更离不开人了。”
在束正看来,陈九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从家世背景、到天资能力,无一不是顶尖,大有向他父亲陈落当年靠拢的趋势,于同龄人中一骑绝尘,未来无限广阔。
进而男人不是没想过,要不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投奔陈九算了吧?但这个念头仅存了一瞬,又立马消失。
先不提自家女儿到最后能否成为对方的枕边人,就说自己能不能迈过心理上的那个槛。
三姓家奴?
指定不行。
更别提陈曦的强大是现在时,陈九的强大只是将来时。
将来的事情,有谁能说得准?
经过时间考验、最终成功兑现的天赋,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现在敢不顾一切去投资未来、期待高回报的人,都是穷疯了、非要破釜沉舟的赌徒。
束芯默默听着这一老一少的交锋,垂首不语,她虽然不太喜欢陈九这种单刀直入的方式,但同样不想父亲独揽大权。
她深知自家老头的性格秉性,把那座新基地的大小事宜全权交给他,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吃干抹净父亲可能不敢,但一定会狠狠的中饱私囊一番,甚至还会帮着陈曦一块动手脚。
谁不知道他哥俩是一条船上的战友?
这种情况束芯绝不能容忍。
在她的概念里,所有功劳都是陈九的,利益所得自然也要归陈九,他可以主动分给你们,但别人不能偷抢。
——
束正那些小心思,陈九心里门清的很,要搁在平常,他早就下达最后通牒了,绝不跟对方啰嗦半句。但眼下毕竟束芯在,不能那么直接。
他想了想,委婉回道:“束总呐,现在是网络时代了,又不是原来的车马驿站,传递个消息需要十天半个月之久。所以,距离永远都不再是问题,只要束芯能保持电话畅通即可。”
“再退一步说,倘若你是指有情面上的关系、事务要维持处理,非束芯不可,那更简单,我去对接。在仁安城里,无论黑道白道,全得按照陈家的规矩办事。”
说最后一句话时,陈九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小酌了口,与此同时在不经意间瞥了眼束正。
仁安城里,所有人都得按照陈家的规矩办事。而眼下,则是我陈九说了算。
听弦而知音,哪怕再不识抬举,束正也知道自己现在该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他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道:哎,陈曦啊,别怪老哥没帮你争取,实在是你这位侄子给的压力太大,只能看看日后有没有机会,从芯儿这边找突破口。
思绪纷飞,束正端起杯子起身,皮笑肉不笑道:“九少爷言之有理,听您的,我敬您一杯。”
陈九看出他那满心的不情愿,抿了口酒轻声感慨道:“束总呐,你和我二叔一样,都是顶天的聪明人。但唯一不同的是,你比我二叔心思更加细腻。”
言下之意当然是指你这人心眼太多,束正却不在乎,很快调整好情绪,满脸微笑道:“请指教。”
事情既然已经注定,自己又没有抗拒的能力,那么再逞口舌之快便没任何意义。
由着你说呗,我听着就是。
圆桌之上,两人有短暂视线接触后,陈九淡淡道:“航运公司从来不会觉得铁路集团抢了他们生意,因为这块蛋糕实在太大,不是哪一家能全吃下的,况且二者所针对的目标客户群体也不一样,极少有重叠的区域。”
嗯?
束正愣了愣,没立刻回话。
对方的意思很明了,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原来这小子派自家女儿去北方,不是为了制衡我这个老子?真就单纯为了锻炼芯儿?
他略微躬身给少年添酒,试探性说道:“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九既没直截了当的承认,更没否认,换言道:“涉及到根本利益,任谁都得多想几层,人之常情。”
他的确没有现在就拿下束正、让束芯上位的意思,因为完全没必要,时机未到。
一直静静望着少年的束芯,此刻突然接话道:“这就应了你之前在车上跟我说得那句话,跳出井台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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