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章 古怪的人
“光阴长河恢宏浩荡,现在的人类,连管中窥豹的机会都没有。但当年那位神明,大概是亲身踏足过的。”
——大陆简史·批注版。
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束芯不太理解。
陈九没给她揣摩的时间,解谜道:“不过在踏足天上之前,我还要干一件事。嗯……对你们来说可能还蛮大的。”
女人满心好奇道:“什么事儿?”
陈九挥了挥手,掸去车窗外飘进来的柳絮,轻描淡写道:“杀陈寸心。”
???
什么?
这四个字,如平地起惊雷,狠狠炸响在束芯脑海中。
她满脸呆滞之色,愣愣的望着神情淡然的少年,久久没能缓过神。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陈九都敢说?
不。
看你这意思,好像真打算要付诸实践?
你疯了吗?
陈九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所以明白了吗?当我有把握宰掉陈寸心的时候,仁安城对我来说也只是囊中之物。”
“至于等到将来我离开之后,这座城究竟由谁说了算,并不重要。因为无论谁当家,都必须得听我的话。”
“当然了,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我能顺利宰掉陈寸心。”
“咕嘟……”束芯下意识咽了咽喉咙,终于从之前的震惊中缓过来,挤出一个牵强笑容说道:“你认真的?”
陈九点点头,笑意盈盈道:“当然。所以你现在要后悔吗?还来得及。”
束芯很快调整好心态,半开玩笑道:“干嘛要后悔,我又不会跟着你谋反。”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我曾听姨父跟我爸提起过,但没点透。大概意思就是说,你陈九时隔十二年从西海返回陆地,来者不善。”
“只是没想到……”
束芯没敢再说下去,欲言又止。
陈九接话道:“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就奔着杀自己爷爷来得?”
束芯点了点头。
陈九继续道:“这件事放在四年前,几乎所有陈家高层都心知肚明,但时至今日,除了爷爷本人外,没几个人再敢肯定了,包括大伯、二叔等人在内。”
“因为他们总觉得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观念,亦会磨灭掉我的杀心。”
“于红楼地下城中打磨四年,吃陈家的喝陈家的,你陈九到时还好意思跟我们翻脸?”
“嗯……”束芯想了想回道:“理智告诉我,姨父他们的想法没错,你大概率是不忍心再下手了,就像对你父亲那样。”
“但直觉又告诉我,你现在的蛰伏隐忍,其实是在等待时机,一击致命的时机。”
陈九嗯了声,淡淡道:“母亲的死,归根结底陈落只是诱因,可杀可不杀。”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爷爷陈寸心,他以三座城池为棋盘,门阀世家为棋子,嫡出血脉亦囊括在内,妄图占据天外天的位置,母亲便是其中的牺牲品之一。”
“他既然有胆量布这个局,便早已做好承担一切代价的准备,因此他最知我心意。”
束芯忍不住感叹道:“即便这样,陈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由着你呐,似乎认准了你将来掀不起什么风浪。”
“啧啧,我跟许多陈家人都打过交道,但看来看去,还是你跟老人家最像,那份不惧任何艰难险阻的自信、或者说自负,真是如出一辙。”
自负吗?
陈九本能的联想到那个名为朱至的老匹夫,步步无敌最终成就人圣境,狂妄登天但求一败。
他才是真正的自负吧?
念及于此,陈九笑着道:“我心有所执,自当有所成。所以安心啦,你担忧的那些风雨对我来讲不过是小菜一碟。”
……
束芯面露苦笑道:“我发现你的逻辑好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你老老实实待在仁安城,将来可能还会去星空学院进修,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等归来之后哪怕不去争什么,但保证性命无忧总该没问题吧?”
“可你现在跟我说,想去造你爷爷的反?呵,那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要么死。”
陈九满脸理所应当之色道:“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啊,因为我肯定不会死在这种小地方,星辰大海才是我的最终归宿,除非你不相信我。”
……
我当然相信你。
但是,我更相信你爷爷陈寸心……
束芯如此想着,没有付诸于口。
倾听她这种憨憨姑娘的心声,对陈九来说从来不是难事。
他没有选择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换言道:“之前和你说过,猪养肥了得宰,不以猪的意志为转移,你束芯再努力,无非是延缓消亡的时间。”
“但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得建立在仁安城局势正常发展的情况下。”
束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正常?”
陈九颔首道:“嗯。我即变数。”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有更进一步的野心,束家想要活下去反倒简单些。”
更进一步的野心?
束芯透过这句话琢磨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但不敢肯定,问道:“具体是指?”
陈九解释道:“陈家在仁安城落地生根,待的太久了,久到安天城早已心生忌惮。等将来爷爷死得那天,大概就是星空学院联合内阁动手的时候。”
“乱局之下,人人都可取代陈家,成为新一任的诸侯王,束家未必没有机会。嗯……也可以说机会很大。这时候就需要你们提前跟安天城搭上线。”
嗯?
自己谋反不说,现在还要拉着我一块,甚至想让束家去勾结内阁做仁安城的叛徒?
还是说你陈九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培养出一个双面间谍?
一时间,束芯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纷杂繁绕一团乱麻。
她眉头深蹙,望向面色平静至极的少年,根本吃不准他这番话里,到底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实意,又有几分试探。
陈九盯着前方,目不斜视道:“慧极必伤,有时候想法顾虑太多,反而是画蛇添足。”
束芯瘪瘪嘴,显得有些委屈道:“你老是把我往那种极端情况下引导,我哪能不多想。”
陈九最受不得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那就把这当成一次临场测验,倘若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你该怎么带领束家在乱局中活下来。”
“想想我刚才是怎么教你的,在处理很棘手的事情时,千万不要被情感所左右,透过问题看本质,理性分析所有既定存在的客观因素。”
束芯似乎掌握了他的弱点,压根不搭理这话,软糯糯道:“平稳过渡也好,更进一步也罢,我都不愿意去做,我只想要顺其自然。帮你打理好生意,跟在你屁股后面慢慢混呗,你成我就成,你死我也死。”
……
面对束芯突如其来的耍无赖行为,陈九一时间还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应对,气笑道:“混账家伙,我有心要提点你几句,你倒好,压根不接茬。”
束芯满脸不乐意道:“你的世界太过阴郁残酷,现在还想强加到我头上?门都没有。总之,我就要跟着你混。心你去操,事情我来做,保证听指挥。”
……
陈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得,就当我一直在对牛弹琴。”
束芯思维跳跃极快,笑眯眯道:“还没吃饭吧,待会一起吃点儿?”
她望着少年,眼神中满是期待,甚至还藏有几分忐忑。
陈九没客气什么,直接应声道:“好。”
束芯迅速掏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简讯,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
见状陈九忍不住吐槽一句:“你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束家大小姐,在我二叔那边亦能做到不卑不亢。尤其是白天,硬生生把陈流儿给顶了回去。”
“可现在搁我这儿,却表现得那么谦卑。搞的我贼不舒服。好像我架子有多大、有多难请一样。”
束芯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你要说原来吧,我确实忌惮、并羡慕你陈九的姓氏,但如今完全不至于。”
“所以明白了么?真就是你这人性格有问题!老爱在无形中摆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性格有问题?
瞎说什么大实话。
陈九恼羞成怒道:“少胡言乱语,你性格才有问题呢。”
“嘿?还不承认是吧?”束芯凶巴巴的反问一句,旋即说道:“给你举个例子吧,能帮助你更好的认清自己。”
“假如我现在被人欺负了,给你打电话,只要手头没大事,你肯定二话不说就来帮我打架,找场子。”
“可要平常想请你吃顿饭呢?你大概率会直接拒绝。”
“因为在你看来,打架是个无关紧要……不,是个贼有意思的事情。”
“吃饭则不一样,接受这份邀请,就好像要接受一段亲密关系似的,得慎重再慎重。”
“所以我刚才就很怕你拒绝。”
说到这里束芯停顿片刻,眨巴着大眼睛戳了戳少年脸颊,说道:“综上所述,你是不是一个性格很古怪的人?处世逻辑更古怪。”
……
“嘁。”
陈九撇撇嘴表示不屑,却没反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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