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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赵一


“钱道友此言,赵一深为赞同,证道成仙太过缥缈,不如踏踏实实做个有用之人,丁道友以为如何?”钱鹤言罢,赵一也笑着说道。

  “百姓福祉?有用之人?在下一介草民,并未想过这些,不过以在下愚见,治国安民有皇家与官府,皇家享尽人间富贵,而众多官员争食民脂民膏,难道都是尸位素餐的摆设吗?多少总要想着点苦难深重的百姓吧?哪里用得着丁某这样的山野莽人?”丁既安神色一凝毫不掩饰的直接拒绝道。

  赵一看到丁既安忽然脸色阴郁,言语带着锋芒,不由得脸色微变,但他涵养颇佳,立即又笑着道:“丁道友所言,一针见血,如今巴国的官场确实污秽不堪,贪官污吏德不配位者比比皆是,有时想想皇家恐怕也难,虽有让巴国百姓安居乐业的心,但这些占据县州府衙的官吏不作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钱某也以为当今巴国,当以严刑峻法整治官员贪腐与不作为,否则百姓得个温饱都难的。”钱鹤清楚丁既安对官家的看法,深恐其再说更激烈的言辞,赶紧不痛不痒的暗自打个圆场。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丁既安又以清目法诀观察赵一,凝望之下,确信其身上所显现的黑煞之气,乃是一种罕见的异毒,若非是黑煞鬼煞类的毒气,丁吉安也并不识得,但他多年与各类异兽拼斗,深知此种异毒的厉害,赵一身上所中之毒极为巧妙,其毒下的极轻微,令人防不胜防之下,一旦时日够久,侵入肌体五脏六腑,则毒害更深,差不多再有三个月左右,赵一本体紫气被此毒吞噬干净,将会彻底身死魂灭,可能连转世之机都没了。

  他确信之后再次传音给石山老人,石山老人经过刚才丁既安的提醒,用秘术查究之下,也已确信赵一身上中了怪毒,但良久也不能探清楚究竟是何毒,深感彷徨。

  对于石山老人而言,此位赵一对其宗门的意义非同小可,万一不能在修仙界发展,赵一是他们风清门转入世俗界最好的跳板,如今钱鹤能深得其信任,不知宗门所有人承受了多少心血和风险。

  石山老人在丁既安这里低眉顺眼倒也不难,毕竟从实力而言他深知绝非丁既安对手,且丁既安的人品他也认可。

  但他作为风清门一把手,一位筑基后期修士甘愿为炼气期的赵一鞍前马后,则纯粹是为风清门的弟子预留一条后路罢了。

  如今惊觉赵一中了如此怪毒,而他竟连是何种毒?如何治疗皆一无所知,怎不令他惶恐,多年运筹极可能一夕化为乌有!

  石山老人脸色瞬息数变,早已落入丁既安眼中。

  丁既安见此种种,心里已了然,直接传音给钱鹤道:“此赵一是否巴国如今的大王?”

  钱鹤双眸现惊诧之色,犹自宁定传音道:“丁道友识见惊人,如何知之?”

  丁既安却并不回答,反而脸色一沉的闭目打坐起来。

  钱鹤见他如此反应,知道定然有所误会,赶紧解释道:“今日大王得闻丁道友法力非凡,且人品高洁,大王与太后一直有些嫌隙,时常掣肘朝政,而左右没有高人辅佐,这才微服而来,是想请丁道友入朝为官相助一臂之力,望道友勿要见怪。”

  “丁某并无为官之意,请钱道友带此人回吧。”丁既安毫不客气的直接传音拒绝。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石山老人思虑再三也直接传音给钱鹤,将赵一中毒之事一说,钱鹤顿时大惊失色起来,而旁边的赵一则莫名其妙。

  “是真的吗?丁道友!大王真的中了异毒?”钱鹤的能力根本无法看出赵一中了毒,更别说其他了,惊惶之下只能追问丁既安。

  丁既安心中有所不悦,他几次三番救助钱鹤,事先却不知会,直接领了大王前来,虽然他作为修仙者对赵一的身份并不在意,但作为巴国百姓谁能忽视这种等级落差?眼前的年轻人可是能决定亿万巴国百姓生死的大王。

  钱鹤几番追问,言语几乎带有哭腔了,旁边的石山老人则叹息一声,并不相劝,他事先就对钱鹤言明,拜访丁既安最好先说明情况,不要直接见面,如今让丁既安一眼看穿,实在失礼了,且他刚与丁既安有了合作之约,如今反而是要明确站到丁既安这边的时候了,万一眼前此人活着是个大王,死了什么都不是,不过就是个凡人。

  “你不必再问,其所中乃是某种异兽的黑煞剧毒,由于下毒者是个高手,其毒已深入肌体,此毒颇怪,毒发极慢,一发必死,他还有大约二至三个月的寿元,好了,你们可以走了。”丁既安并不睁眼,冷冷的传音完毕,依然老道神游一般。

  “黑煞剧毒?请丁道友看在钱某薄面施以援手,万勿推辞!”钱鹤盘腿改为跪立之姿,直接恳求起来。

  旁边一直不明所以,极为郁闷的赵一忽见钱鹤竟对着丁既安跪求,尚不知究竟为何,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又深知钱鹤为人,一时不敢乱言乱动,只好静观其变。

  “钱道友不必说了,看在这些日子与道友有些交情,实言相告,赵一必死!本人曾在一秘境,与能释放此毒的异兽拼斗过数场,异兽虽被丁某杀死,但也中了其异种剧毒,此毒无色无味,极难防御,会毫无声息逐渐侵蚀活体生气。丁某中毒后渐次才知晓其厉害,所幸丁某体质特异,吃尽万般痛楚后,终于才保住了性命,后又得到某位前辈的典籍,此毒名为‘潜冥’,在所记载毒类中排第二十三位,就是普通元婴修士中此毒,也会大损精元,甚至陨落,何况赵一不过区区炼气期。而且这个下毒之人极为敲诈,将此毒包裹了一层秘术,一旦催动某种诱药,就会立即毒发。难在此种诱药是秘术之人所决定的,或水,或香,或某种法诀,皆有可能,防不胜防。中毒之人在毒发之前全无知觉,一旦毒发以赵一的功力,只怕抵挡不了一个时辰。”丁既安语气冷冰。

  想到此毒发作时正与一群异兽对决,幸亏他的半人半鬼之躯,死了一半,最终以鬼煞吞噬之法强行驱除异毒,虽存活下来了,但当时为此肉身所受那份痛楚可谓刻骨铭心,若他是正常人类修士早已死了不知多久了。

  “世间竟有如此异毒,居然更有能驱使如此异毒的秘术高人,钱某实在孤陋寡闻了,万望丁道友指点解毒之法,钱某感激涕零。”钱鹤知道不求丁既安大王必死,石山老人不但明确传音告诉他赵一中了怪毒,而且言明他也无能为力。

  “赵一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吗?”没有回答如何救人,丁既安忽然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钱鹤一之下,忽然浑身冰寒如堕深渊,喃喃道:“是啊,是亲生的,是太后所生三子中的老大。”

  钱鹤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状况,竟一时忘记传音,直接用了明语,到出口才惊醒过来,不过他略向赵一告罪,继续求肯丁既安。

  赵一已失去了耐心,盯着钱鹤问道:“此是何意呀?”

  旁边的石山老人知道钱鹤正在求告丁既安,能不能救赵一就在这一会儿了,他直接传音给赵一道:“大王,有特别情形,钱师弟正在劝告丁道友,请安坐片刻。”

  赵一双眉紧蹙,强忍着坐回原位。

  “丁某并非菩萨,有求必应!钱道友再多言也是无益。”见钱鹤始终不肯起身,甚至匍匐向他求恳,这隐隐的逼迫之意,令丁既安愠怒渐生。

  “丁道友容禀,此位大王虽然年幼,但宅心仁厚,常有爱民之举的。”

  “爱民之举?前些日子与石山道友一路东行,巴国境内沿途皆有游民行乞,虽无饿殍但百姓皆有菜色!何处爱民了?难道爱民就是你一张嘴?”丁既安不再传音,直接冷笑道。

  石山老人与钱鹤皆大惊,而赵一也开始明白三人传音,钱鹤下跪定与己有关,见丁既安突然发怒,不由得惊诧起来。

  “钱某深知丁道友侠义为怀,必不会看着大王就此殒命吧?”钱鹤也不再传音,直接哭告道。

  “你说的倒是轻松自在!知道丁某若救治他需要多大代价吗?其毒质将会全部侵入丁某肉身,发作之时如万刃切割,他到底有何大功业让丁某作此牺牲?且说来听听,若让丁某佩服,也并非不能牺牲一次,说吧!若再空言什么侠义,莫怪丁某翻脸逐客!”

  “这个......这......”钱鹤一时语塞。

  赵一被太后压制,朝中之事几乎被太后把持,在位十四年,确无建树,只是并无作恶之举罢了。此番太柱上人被丁既安收服,太后威势受挫,正是赵一的机会,因此钱鹤才私下建议赵一请丁既安出山,若是成了,说不定可一举掌控朝局。

  赵一看出钱鹤有异,而且自己身份已被丁既安知晓,也就不再隐瞒,面色一正朗声道:“钱爱卿,到底怎么回事?”

  钱鹤惶恐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石山老人一声叹息,他何等阅历?

  丁既安能说出这个话来,意思很明确,他并非不肯救,但他不会救空具大王头衔却毫无建树之人。

  对于修仙者而言,一辈子可以见到无数个大王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是换个人统治凡人百姓,反正都是些穷奢极欲之人,谁在位对于百姓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他与丁既安交往已深知其性情,若这位大王真是个有所作为,对百姓有恩泽的,还真可能牺牲一二救治他,可惜石山老人都觉得此位普通之极,在他所见过的十余位大王里,也仅中才罢了。

  石山老人思量之下并未相劝丁既安,而是淡然道:“钱师弟,事既已如此,不如将实情禀告大王,请大王自行定夺,若找到下毒之人,也并非毫无希望的,万一对方有解药呢?”

  “下毒?寡人中毒了吗?”赵一闻言将信将疑,他立即内视一番,但并未发觉什么,狐疑之下求助的目光直接望向石山老人。

  尽管在朝中有官职的是钱鹤,但赵一深知石山老人法力较之钱鹤高深何止数筹,如今石山老人是他身边最强的依仗。

  “大王所中之毒乃是吞噬生命之气的异毒,无色无味,老夫刚几番查究已然确定,但无法查实是哪种异毒,更无能医治,钱师弟也是刚刚得知,这才惊惧之下对大王有所失礼,适才正是哭求丁道友为医治大王,以目前情形来看,除非下毒之人给大王解药,否则大王恐怕......”

  看到石山老人脸上的神色,一股恐惧感在赵一心底升起,但内心依然抱有幻想,毕竟此刻无丝毫痛苦,眼光扫过三人道:“莫不是与寡人玩笑的?”

  “大王......”钱鹤声泪俱下的叫道,已泣不成声。

  石山老人虽不能治,但一挥手,一道法诀打出点在赵一身上,一圈风属性淡蓝色光晕晃动之下,一股灰扑扑的死气笼罩着赵一,其深入程度已达到肌肉深入,看起来明显就要侵入骨头了。

  丁既安则闭目不语,但咬紧牙槽的动作暴了他内心的波动。

  石山老人虽自认已颇为了解丁既安,钱鹤也数番受到他的恩惠,都觉得丁既安是个内心良善之辈,此刻耐心或许正在犹豫不决,这才都不约而同的一个找丁既安托付宗门,一个则厚着脸皮求告,而实则丁既安此刻的心境没人能够猜到!

  丁既安此刻头脑中产生了令他自己都害怕的念头!

  这个赵一既是巴国大王,难道不应为老爹的死负责吗?那些贪官恶吏皆是其手下,至于说是不是太后的人,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有何后果难道还需要外人来承担?

  万千百姓苦苦挣扎在生存线上,而他们享尽人间富贵,却为争权夺利弄的天下乌烟瘴气,实在是可恶之极,不如将他杀了!

  不!杀倒不必,给他种下禁制,然后施法将其救活,掌控他的生死,再去皇宫将那可恶的太后解决,这巴国岂非就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然后将那些贪财害民的贪官凶吏尽数除去,或能有一方净土让那些可怜的百姓得一线生机!

  丁既安心中邪念丛生,心绪烦躁不定,越想越偏激,心魔激荡而至!

  整个人突然鬼煞之气弥漫开来,双目一翻之下,两团灰败之气裹挟着赤金亮色喷射而出,全身痉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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