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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八节 天师出马


麻三儿等人全都跑了一个早上,已是极为困乏,却耳听得身后喊声大举,料定必是追兵又至。

  猎户眼见情势危急,急忙三两下撅弯了一棵小树,再用藤条绑了,作出一处活扣,拴束在路边。

  而后便招呼众人,一齐没身于荒草之内,静等追兵到来。

  那二护法依仗着大队的教匪撑腰,当先纵马如飞,跑在了最前头。

  他的胯下乃是“昼夜一盏灯”,出了名儿的大宛良马,四蹄如风,势不可挡。

  可纵是海中乘风破浪的巨舰,那也难免要在小河沟儿里翻了船呐,他正自狐假虎威,意气风发,却不料马蹄恰好踏在了绳圈儿之内,但听得一声嘶鸣,那匹良马,前蹄早被吊起,顿时失却了平衡,加之迅疾如风,竟然就跌出了丈远,连后蹄都折断了。

  二护法突遭变故,端的是毫无防范,当即便被甩出了马鞍,跌入一处灌木丛中。

  他耳听得坐马长嘶,情知不妙,正欲起身观看,忽听身旁金风乍起,急取右手乾坤如意钩,回身尽力一挡。

  这如意钩乃是陨铁锻打而成,绝非凡兵可比,在一挡之下,竟将一把雪亮的钢刀,齐齐的格为两截儿了。

  他随即镇定下来,急翻身用左手的如意钩,劈头砍去。

  却不料来人动作奇快,只是一个闪身,便躲了开去。

  二护法上动不停,急取右手钩,拦腰横锁,却又被来人一个滚翻,未能碰到分毫。

  他接连数招,都被来人轻松躲过,直忙得通身是汗,火撞顶梁,不由得哇哇怪叫,正欲再次进攻,却不料一块山石凌空飞至,恰好打在他的鼻梁之上。

  这二护法向来嗅觉敏锐,鼻子最是怕碰的,此时鼻骨折断,竟痛得他立时就昏死过去了。

  一旁的麻三儿见他昏死,本待一刀结果了性命,却叵奈手中钢刀早已折断,加之身后的黑烟兵蜂拥而来,只得弃了钢刀,随同虎妖一齐奔逃。

  此时天光已亮,猎户正携着六格格在前猛跑,麻三儿则与虎妖断后,四个人是且战且走,终于渐渐接近了白蛇岭下。

  那恶灵天师遥见山路上的四人,料定其中的两人就是自己要拿的药引了,连忙催动人马,风卷而来。

  而麻三儿等人,又岂是这许多人马的对手呢?不由得慌了手脚,有些不知所措了。

  忽而,猎户射出一箭,虽然失了准头儿,却也擦着教众的额头飞过,那总头领见对方尚能一战,便一声呼喝,顷刻间黑烟兵抖动双肩,周身便有黑雾腾腾,将一众人马尽皆隐去了身型。

  麻三儿等人见了,俱是惊骇不已,只得继续往岭上奔逃。

  那四大护法眼见猎物就在面前,料定必是自己的口中食了,不觉呵呵大笑,就挥动人马追上岭来。

  可随着他们上得岭来,那弥漫在队伍中的黑烟,却开始渐渐的消散了。

  如此一来,当先追赶的教众,竟被麻三儿和猎户射出的羽箭,连伤了好几个。

  天师见状甚觉诧异,急忙扎住军马,临时做起了法式,令黑烟兵再次摇动双肩,可不管他们如何施为,竟是毫无结果。

  书中代言,此处被唤做白蛇岭,古来自有一段传说。

  说的是,有一户农家,家中男人死的早,仅剩了孤儿寡母,种菜度日。

  那寡妇为人甚贤,虽不通文墨,却能斋僧、救困,笃信神灵,对于欺心之事,那是半点儿也不敢做的。

  闲常之时,她便笃信黄大仙儿,家中常年供着牌位,只要在山中见到了黄皮子,必要跪倒膜拜,倘或手边有什么饼饵之类,也要喂给这些“大仙爷”吃。

  话说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带着孩儿上山种菜。

  日过午时已是腰膝酸软,只得放了锄头,拿出饭菜来充饥。

  那孩儿平日里甚是乖巧,在她务农之时,总要帮上几把。

  那当娘的心疼孩儿,也总是给他编些草人儿、小鸟儿,叫他在一旁玩耍。

  此时她的孩儿尚自玩耍未归,为娘放心不下,便一面呼喊,一面四下找寻。

  可她找了多时,就是不见孩儿的踪影,想这山中,多有狼虫虎豹,一个小小的孩儿,正是这些野兽的口里食啊。

  她是越寻越急,就连嗓子都喊哑了,忽然就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唤声。

  她连忙寻声奔去,却见一条通体白色的巨蛇,口中正叼着她的孩儿,向洞中缩进。

  那为娘的见状,急忙奔上来抢救,叵奈那巨蛇力大无比,只是将头轻轻一摆,便将她摔倒在地了。

  急切间她寻不到器械,急忙回身捡来地上的锄头,奔回到蛇洞旁。

  耳听得洞中孩儿的呼唤声,不由得心急如焚,就挥锄猛刨。

  那巨蛇眼见家园被毁,亦是恼羞成怒,一个弓身,窜出洞来,张口就咬。

  农妇见状连忙用手中的锄头抵挡,这一人一蛇就在洞口厮斗,一个为食,一个为子,相互间不肯退让。

  这呼喊拼斗之声就招来了附近的乡民,大家见农妇气喘吁吁,蛇洞中尚有孩子的呼救声,急忙各挺锄稿,奋力来救。

  然而,这巨蛇乃是千年修行的怪物,即便有这许多乡民合力,亦是难以取胜。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就从四面八方的荒草之中蹿出了无数的黄皮子,它们在一头老兽的指挥下,奋力围攻巨蛇。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那黄皮子是最善克蛇不过,转瞬之间便将巨蛇咬的是遍体鳞伤。

  巨蛇吃痛,便要缩回洞中,叵奈被乡民堵住,又是一通的好打。

  直到战至日影偏西,巨蛇才渐渐不支,最后口中流血,再也挣扎不动了。

  乡民们这才将孩儿救出,又用手边的干粮喂了黄皮子,以谢助战之情。

  他们商量后一致决定,将那巨蛇填入了洞里,再用泥浆、石板封住了洞口,使其再不能为祸乡间。

  自此之后,这片山岭便被唤作了白蛇岭,便是虎豹狼虫也不曾出现半只,附近乡民都说,这是因为岭中尚有正气存续,故那鬼魅妖邪便不敢来。

  而今,罗刹教众平日里尽做些歪门邪道的勾当,骨子里早就给巫术邪法儿浸透了,到得岭上,就如同是邪祟之物遇到了正法,便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了。

  那恶灵天师见事有蹊跷,也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他捉人心切,眼见得难求的药饵就在眼前,又如何肯平白放过呢?

  他见四大护法及一众的黑烟兵,皆是面有惧色,不免怒从心头起,当即撇下了众人,一提坐下的宝马良驹,便要亲自上前捉拿。

  此时麻三儿等人都已经快要爬上白蛇岭了,他们尽皆举步维艰,几乎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可回头望去,但见岭下的罗刹教众左右一分,当中竟飞出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来,马上端坐一个老者,头戴人皮面具,腰扎松萝板儿带,身披黑袍,须发皆白,胸前的铠甲璀璨斑斓,直向着岭上疾驰而来。

  这一人一马就犹如骷髅相仿,若不是大白天见着,准叫人以为是当真遇着鬼了。

  麻三儿并不识得此人,却听虎妖在旁叫道:

  “恶、恶灵天师出马了,今番定是死了。”

  一旁的猎户,眼见这一人一马生的诡异,且迅疾如风,不免心下着慌,他摘下背上的猎弓,搭上短尾羽箭,吊眼儿觑的真切,当胸就一箭射过去了。

  这只箭不偏不倚正中那老者的胸前,却听得“叮”的一声轻响,羽箭便如同射中了千年寒冰,顷刻间就向着侧面滑脱而去了。

  那老者却并未因此勒马,反而是连加了几鞭,使那坐下马驰得更加快了。

  猎户接连发了三箭,却是箭箭落空,急切间不免用力过猛,竟然将弦断弓翻,再也无兵可用了。

  麻三儿眼见一旁的虎妖,委顿于地,情知来者必是劲敌。

  可他胸前的宝甲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怎么看都不似一般的钢铁,却神似王府中曾见过的琉璃瓦,映日光辉,晃人的眼目。

  他瞥见猎户扯断了弓弦,知道倘若再不想出其他的对策,当真就要走上穷途末路了。

  俗话说,“绝境生人胆,乱世显忠心。”眼下这四人之中,是绝力的绝力,丧胆的丧胆呐,只有他麻三爷尚且留有三寸气在,毅然能挺立不倒。

  可他眼见得情势危险绝伦,于惶急间也只好一把扯过虎妖的弯弓,却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手中就只剩下这一支羽箭了。

  恶灵天师,一人一马犹如僵尸,兀自驰骋向前,他对于麻三儿等人的举动,只是视如空气,全然不加理会。

  他头上的人皮面具,则随着马蹄的震颤,微微摇摆不定,悠忽间仿佛就化成了一张人脸,极尽其嘲笑之能。

  可在他的心里边儿,已将这四人视为掌中之物,是杀是刮,或蒸或煮,必是悉听其便的。

  然而,更让他惊异的是,远处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未惧分毫,虽然败局已定,却依旧擎起了弓,坐腰、送胯,气归气海,力达指尖,眨眼间已放出了一箭。

  这一箭,初时并不甚快,恰似浮萍渡水,继而却又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此一招乃是麻三儿的平生绝学之一,江湖唤作,射灯草。

  就是在学艺之时,须将新鲜的芦苇剥去了外皮,如同箭矢一般张弓弹射。

  那苇秆儿天生松脆,尚未离弦,便即断了。

  此时须有名师指点,教你如何的运劲儿于苇秆儿,待多日之后,便可去势如风,百发百中了。

  今天,他情知眼前必有一场恶战,故而一抬手便使出了绝招儿。

  恶灵天师万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的身手,一时不慎,便大意了。

  待其正要勒缰驻马之际,一道寒光,已到了眼前。

  然而他的心下却不惊慌,因其身披琉璃铠,头戴人皮盔,端的是刀枪不入,因而便不惧分毫。

  不料却忽感足下吃疼,低头看去,右脚已然被利箭洞穿,竟连同马镫一起被牢牢的钉住了。

  俗语云,十指连心,这脚足亦是非同小可,剧痛之下,他不觉松了鞍辔,大叫一声,就撞下马来了。

  坐下的良马“骷髅豹”也是端的了得,闻听主人呼痛,急忙牢扎四蹄,竟然就止住了踢跳刨嚎,纹丝不动。

  一众黑烟兵虽是惧怕这白蛇岭上正气凛然,却也不敢见死不救啊,只得在四大护法的带领下,摇旗呐喊,蜂拥而来。

  岭上的四人,眼见得有了一线生机,趁着敌兵混乱,连忙撇下手上的弯弓,相互搀扶着,一同奔逃而去。

  他们慌慌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跌跌撞撞正不知跑了多少路程,直至身后再听不见喊杀之声,方才停下脚步。

  几个人昨夜并未睡好,早上又受了些惊吓,自思量着罗刹教众必以抢救主子为先,断然不至追来,便都坐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良久,他们喘息初定,这才想起饿了,急忙搜检周身,翻出预先备好的干粮来充饥。

  那个猎户,口中塞满了面饼,含混不清的说道:

  “想我、嗯、久居此地,路径最熟,前方不远便有一处村落,本地都唤它作九轿村。规模虽然不大,却也有几十户人家儿。

  待我等赶到那里去,借宿打尖,待整顿好了,再动身往东,那里还有一处大镇店,小小的罗刹教是断然不敢到那里闹事的。”

  其余几人听了,不免精神都是为之一振,内中唯有麻三儿感到好奇,就追问道:

  “想那九轿村,名称怎的如此古怪,想来必是个有来历的,倒想烦请仁兄,再给我们解说解说。”

  猎户见有人发问,不觉笑道:

  “还是兄弟你有个见识,不错,这里确有一个故事。眼下没有追兵,那我就给你们讲讲,言语不周之处,兄弟姐妹莫怪,莫怪啊。”

  于是,这猎户便摇头晃脑,打开了话匣子,抖落了一地的包袱,给几人讲起了一段故事。

  有分叫。“后有追兵前有敌,无攻无守不成棋。纵能脱得牢笼苦,叵奈世事自苦凄。”各位看官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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