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江山雪（四）

因着在娄恪身边越来越有话语权，她也渐渐有了一小股属于自己的势力。

  “江小姐。”帮她打探情报的人终于回来了，毕恭毕敬的站在她面前：“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们终于有消息了。他在无极宗的外门大比上拿了魁首，已经拜入了剑尊门下。”

  江蕊跌坐回椅子上，心终于有了实感。

  从那时起，她就一直关注着谢长安的消息，每一次听见他的名字都会让她欣喜。

  魔界之门的计划因为太难实现而被废除了。这个计划一停止，当年灭了谢长安全家的殷无因此在修真界销声匿迹。

  这怎么行？江蕊知道娄潇萧与那人关系极好，故意暗中将殷无的消息放给她，果然，谢长安顺着这条线找到了风雨楼。

  他一身银纱白底仙袍，墨色的青丝简单的用玉冠束起。身边跟着无极宗宗主之女、蓬莱岛圣女、还有一位暂且看不出身份的妖娆女子。身后跟着各方势力送给他的护卫，他则众星捧月的立于最前方，压迫感极强。

  江蕊偷偷躲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时间和仇恨冲淡了他身上的少年意气，现在的他强大又俊美，气质犹如万年寒冰，完美却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江蕊心中有些难受，她与他身边的那些女子不一样，她是见过少年鲜衣怒马的时候的。就是因为见过，所以才更加痛心。

  谢长安身边那名妖娆的女子不耐烦这边这么多的客套话，扶了扶腰。她注意到江蕊的目光，玩味舔了下嘴唇，往谢长安身边靠近了些，然后下巴尖微微抬，给江蕊一个怜悯的眼神。额心那道红色疤痕愈发艳丽吸引人。

  江蕊垂眸，心中却因为这一个眼神翻起惊涛骇浪。她沉寂了多年的那份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她想，既然谢长安身边那么多的女孩子，那么能不能不介意多她一个？她不奢求什么，让她做个侍女也好，她只想能多看看他。

  视线落在谢长安腰间别着的剑胚上，有了主意。

  谢长安逼着娄恪交出殷无，身边天之骄子的众女以及背后的势力为他撑腰，娄恪最终顶不住这位即将上任的仙尊的压力，让谢长安带走了殷无。然而殷无只是一把刀，真正的幕后黑手因为没有证据，无法将他拿下。谢长安因此只能抓了殷无回去审问。

  夜晚，江蕊用心的打扮后来到谢长安房前，在听见应许后推开了门。令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她原本以为的三女一男其乐融融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房中只有谢长安一人。他立于窗前，月光洒在他冰冷的侧颜上，愈发如仙如玉。

  “何事？”谢长安眼中是化不开的万年寒冰，他只淡淡的一瞥，就要将人冻伤。

  江蕊莫名觉得他强大的外表下，是一颗孤独的心。

  “回仙尊，我是来帮仙尊锻造本命剑的。还望愿意仙尊赏识，给我一次机会。”

  谢长安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开口说道：“风雨楼的江心心？我对你的炼器水平早有耳闻。”

  江蕊瞬间僵住。虽然她并没有奢求过谢长安能一眼认出她，可真的被叫出江心心那个名字时，心中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她按照谢长安说的，先打造了几把剑证明她的能力，最后终于帮他把剑胚打造成本命剑。剑出世的时候，光彩夺目，剑气逼人。谢长安很是满意，她趁机提出想要追随他的请求。

  没想到谢长安居然很容易的就同意了。不但同意了，还给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仙尊夫人的位子。

  娄恪第一个不乐意，他闹到无极宗上，要求谢长安把江蕊还给他。

  谢长安拉过江蕊，当着娄恪的面问她：“江心心，你说，你愿意跟谁？”

  江蕊没有一丝犹豫的选择了谢长安，果然见娄恪瞬间发疯，符老眼疾手快的在他做出不敬的事情前敲晕他，并且保证娄恪再也不会出现在仙尊面前。

  幸好娄恪没说出什么东西来。江蕊先是松一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她刚刚选择谢长安时说了那么多的话，算是在告白吧？

  她有些害羞的回头，抬眼却看见仙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

  谢长安眼中戾气翻滚。原本把江心心带在身边，是想着如果娄恪因此对他真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他就可以以这个事情为切入口，一步一步将人拿住。他身为仙界之主，事事都要服众，可现在如果娄恪以后都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再想找借口拿下背景那么大的娄恪属实师出无名。

  一转头看见唯唯诺诺的江心心，心中戾气更甚。这个人明明在娄恪身边那么多年，明明多少知道些什么，只要她出面作证，他就有理由将娄恪绳之以法。

  可她偏偏嘴上说着忠心、说着喜欢自己，实际上却连这么简单的忙都不肯帮他。这个人……跟那些虚伪奉承的一样自私。

  “仙尊？”江蕊有些担心。

  “别叫我。”谢长安眼中似寒冬凛冽，他审视着江蕊：“江心心，你当真对那件事一无所知吗？”

  江蕊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到。娄恪的暴虐她都已经不怕了，可谢长安的一句质问却能让她脸色煞白。

  “我、我不知道。”

  谢长安眯起了眼：“真的吗？”

  “我不知道！”江蕊捂住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再放下手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她不能说，一旦说出来，谢长安就会猜到她是那个害了他全家的人，就会知道她的身体早已不干净了，就会厌恶她、恨她！所以她不能说。

  她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啊……

  仙尊冷漠的眼神在她脑海中不断的旋转，他的质问在脑中不断重复。

  江蕊默默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江心心，你当真没对我隐瞒吗？”

  不、不、她不是江心心，她是江蕊，她是江蕊啊，为什么唯一记得这个名字的人却认不出来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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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姑娘？江姑娘！你等等，我这就救你！”

  “江姑娘！你坚持住！”

  江蕊忽然回神，方才的一瞬间里，这半生的记忆在像书页快速被翻过。梦中的、现实的，所有记忆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人分不清。

  她骤然发现，原来刚刚那些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

  她，就要死了。

  心脏被娄恪捏碎，然而她却不后悔。

  无论怎么样，这个结局总归是比梦中的经历要好。苏木口中的谢长安与冷冰冰的仙尊完全不同，在他口中依旧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时候她就在想，原来她一直想知道的，能配得上那么好的人的样子，是这样的。跟他一样有着生动阳光般的双眼。

  真好，她也算做了有意义的事，至少她还清了她的愧疚，将他的爱人还给了他，他们也算两清了吧？

  可是她只是很遗憾，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没有人叫过她一声江蕊。就仿佛这世间并不需要她，以至于连代表她的代号都可有可无。

  似有所感，她的视线落在了苏木身后——那边谢长安穿过红色轻纱，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他眼神清澈，带着丝丝困惑，一如梦中鲜衣怒马的少年一样，在阴雨绵绵的天空下像阳光一样生动。

  “江蕊？”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从那人口中提起。

  江蕊瞳孔剧缩，没想到生命的最后，心中最大的愿望就这样被实现了。

  如果是那位仙尊，一定不会像此刻的谢长安一样认出她。就算认出来了，也不屑于满足她这么一个小小愿望吧？

  这一切都要多亏于身前这个人。让谢长安依旧保持着最初的赤子之心的人，是苏木。让他来到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苏木。他们果然都是极好的人啊……

  江蕊有些羡慕他们，她的遗憾已了，满足的断了维持心脏的灵力。

  意识断掉的最后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期待的想，如果有来世的话，她愿意不再出生在修真界了。她只想要一个父母都爱她的家庭，想要一个不用计较修炼天赋的生活。

  可以的话，她也想像谢长安一样，放肆又恣意的打马过街，也想像他们一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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