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寿家平淡的读书生活(二)
第二日,小家伙们在学堂里无精打采的上课。
书房里,苏轼墨迹的“委怀琴书”挂在寿绍璋书房正中央,寿绍璋在书房外室整理军事策论和书籍,俞曜在寿绍璋的书房内室,写继续攻读牛津大学的硕博论文。
寿绍璋整理一阵,忽而看见角落里有一个紫檀木旅行文具箱。这是一套箱装形式的组合文具,按动机关并将木箱整体翻转过来,便会转化为一张高40厘米的书桌。箱内置有布满层、格、槽的盛物盒,用于盛放各种文房器物,包括珐琅、漆器、玉器、瓷器等工艺精品,可谓一个移动的书房,甚是精巧,这是寿绍璋儿时祖父送的礼物。
寿绍璋玩赏一阵扬声问:“阿曜,你说我把这套文匣送给灿灿怎么样?她会喜欢吗?”
俞曜正在汇总资料写论文,抬眼,就着隔窗往外望,说:“你别糟践东西了,那是当年御赐之物,你要不想要,给我。”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还糟践东西?就不给你,我觉得灿灿用挺好,你看这个小机关,珐琅盒里还能藏几块糖。”
俞曜低头不理寿绍璋,说:“你要是给了那个小调皮,她也不用上课听讲了,见天的玩你这个文具,玩个三五天或玩坏了,或不喜欢了,所以说你别糟蹋东西了。”
缓一缓,俞曜侧头,想想说:“你不如给阿琛,看他以后说不定在书法上有些气候。”
本来还是撩着长襟褂子半蹲在地上整理书籍的寿绍璋闻言起身,即怒又想笑,说:“送他?来来来,阿爷还说你眼睛毒,识人精准,你快拿着他交上来的百十页大字研究气候吧?这是个什么气候,我读书不如你好,你告诉告诉我?”
俞曜放下钢笔,接过来寿绍璋从隔窗递过来的一叠书法草纸,大致翻了翻,摇头苦笑,不一会儿就给分类出几摞。
然后看看这几摞纸中稍微厚的一摞,大致敲敲,掂掂厚度,说:“也还行,阿琛这小子至少还写了一多半,嗯,有三分之一是敷衍的。”然后看另一摞多的字,说:“阿瑗不错,近期是在临徐渭《行书昼锦堂记轴》,虽然有点味道,但现在练行书还是早了点,你有空说说。
我那里有文天祥《行书上宏斋帖卷》,回头送阿瑗。
阿瑾也还算看得过去,你家小凡这几笔字……”俞曜没说完,刚巧开着窗户,左海凡和俞晖过来送昨日老太爷赏的书籍文玩。
寿绍璋把俞曜手里拿着左海凡的字接过来,看了两眼,没等左海凡迈进书房正厅门,寿绍璋就把这一叠纸砸他身上了,说:“下次你再敢替鹤童捉刀,你查查有几页纸,回头去军法处领多少军棍!”
左海凡撤回迈出的脚,站在书房门口,就知道,这玩意儿不被发现才有鬼,可禁不住琛少爷软磨硬泡啊,忍不住嘀咕:这家事咋还上升到军法处了。
寿绍璋知道左海凡的心思,朗声说:“不去军法处,就来我书房,你选一个!”
左海凡立马立定挺直腰杆站好,说:“是,我选军法处。”俞晖站在左海凡身后,低头,隐藏笑意。
俞曜从一堆字里看了两遍,捡出三五张,起身,倒是没向寿绍璋一样直接给扔出去,但也是重重放在俞晖手里说:“行啊,小晖啊,以后你去天桥下和大街上,卖假字倒是能混口饭吃。”
俞晖低头不敢接茬,寿绍璋坐在正厅边椅上喝口茶,看过去,说:“鲲官儿(俞晖小名),你这个模仿的手艺确实不差,要是你大哥今儿不在这儿,我估计打眼,真以为是鹤童写的呢!”
俞晖越发夹紧双肩低头,不敢接话。
俞曜说:“去吧,下学了,用过午饭,把小家伙们叫到这儿来。”
俞晖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左海凡转身又掉头说:“爷,昨晚点灯熬油已经挺晚了,中午午睡一会儿吧,下午先生还进讲……”
“你还心疼他们?”寿绍璋瞪眼睛。
左海凡舔舔嘴唇说:“要不……要不爷,您抬抬手,下不为例?小孩子……小孩子睡不好长不高……”
寿绍璋要说什么,俞曜推推寿绍璋进内室书房,然后摆摆手给左海凡一个眼色,让他们先走。
俞曜说:“别在今天收拾,一来算是念在初犯;长姐舅父舅母和外爷也都在,二来他们也有靠山仰仗,小惩大诫,让俞晖和小凡吓唬吓唬得了。”
寿绍璋闻言作罢,从俞曜挑出的一堆里,再细找几张,一看,不由得哭笑不得,里面还有俞灿稚嫩的字,不成体系倒是工整,然而却在纸边偷偷画个“双手合十”的图案,寿绍璋问:“这是啥徽章?”
俞曜看一眼,哼笑,说:“这是小家伙在做法,祈求蒙混过关,她书上总有这样的小人。”
寿绍璋闻言大笑,说:“当年小叔也爱画,不过是偷偷画哄你我开心的,不敢画在书上,偶尔被姑父看见,又是一顿教训。”
俞曜仿佛也想起了童年岁月,回味般笑着说:“当年状元郎薛老先生亲自教书,别说敢捉刀,写错一星半点,都挨顿教训,有次你写的极好,还挨了两戒尺,我记得老先生说‘这么写就对了,记住,就得这么写’!”
寿绍璋仿佛也记起来这些往事说:“可是时代变了,有次你发烧,披着被子哆嗦着要写完那日的三张大字,后来写完一张,我和小叔看不下去,模仿着你的自己一人给你写一张,混在百二十张大字里,自觉根本看不出来。结果……”
俞曜笑着说:“结果,让外爷给看出来了,叫来了舅舅,舅舅也不惯着,三张条凳就放在你书房前那儿的空地上,给咱仨一顿教训,过往的下人都不敢过来。”
“谁敢过来啊,我爹要给咱教训个没脸,我娘在后院心疼的抹眼泪也不敢求情,姑父回来了还要再教训你,倒是长姐厉害,把你护在身下,挨了板子也不起身,还能条理清晰的和姑父论亲论理。”
俞曜笑,借着书房望着远处长姐的房间,甚至能想象此时长姐张罗忙碌着安排各种事情。
寿绍璋知道俞曜所思所想,说:“别看了,你是长姐的希望,你不读书,要是从商才真是要了长姐的命,你安心去读书吧,家里我先替你照看着,等你稳定了,带着小家伙们和你一起在海外读书,那时候你再照看他们。”
俞曜点点头,眼里闪过泪光,寿绍璋假装没看见,故意调侃:“灿灿不知道随谁了,碰哭精(上海话)!小叔别说掉眼泪,前脚挨了揍,后脚还能背你回房,长姐更是豪杰!”
俞曜被这番阴阳怪气逗笑了说:“是谁晚上背书背不下来,被罚没了晚饭,半夜饿得偷偷在被窝里哭,还是我和小叔去厨房偷嘴。”
寿绍璋不甘示弱,说:“是谁被姑父抓了直接站在那儿哭,小叔都逃跑了,还返回去救你,大包大揽说是他饿了,闹得半夜全家都起来了……”
“那你也没敢承认是你饿了!是长姐说她没吃饱,非要尝尝今日的点心。”
“我要承认来着,长姐捂着我的嘴把我扯到身后了。”寿绍璋回忆那天那晚的场景。
“半夜一起跪祠堂感觉是不是不错?”俞曜调侃。
“确实不错,你惊动了别人不说,啥也没拿到。你看小叔和长姐,跪着祠堂,小叔从怀里掏出两块莲蓉月饼,长姐则直接从手帕里变出了水晶虾饺,虽然都黏在一起了,但从未吃过那样好吃的点心。”
长姐刚好过来叫吃饭,只听见了点心几个字,问:“谁要吃点心?午饭好了,一起过去?下午游船再吃点心吧?”
三个人一起走,寿绍璋问:“下午游船?”
长姐有些不太自然,说:“可是说呢,老爷子兴致高,想带着几个小孩子去游船,左阿爷都把船备好了,就是寻思着,请示个你们两个的意思……一起去吗?”
寿绍璋笑和俞曜说:“老爷子这哪里是问一起去嘛!麟官儿你还是料事如神啊,老爷子也知道鹤童的课业过不了关,明里暗里带出去玩!”
俞曜问长姐:“下午他们放羊了,不上课了?”
长姐笑说:“老爷子想带出去玩,你们要上课,那你们说去,别来问我。”
俞曜看一眼寿绍璋说:“阿爷之前这么惯孩子吗?我怎么不知道?”
寿绍璋耸肩摊手说:“我也不知道。”
俞烨看不下去,一人给了一下说:“你们两个贵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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