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悲矣哀矣
关于皇甫熙炀大半夜突然到访的原因，要回溯到两日前。
两日前，赤霄云宗。
陈昭如往常一样，从九霄阁出来准备去找陈宵徐柔柔一起吃饭。
一路上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
说寒梧峰峰主李暮带队的新晋弟子回来了。
他们选择的委托与魔族有关。
由于每个正派弟子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英雄情结，觉得守护苍生安定，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是在所不辞的义务。
以至于当初参加李暮队伍的新晋足足有近五成。
实力还都是不容小觑的。
陈昭记得，陈宵也被邀请过。
原本以为他们这群人会是回宗门最早的一批。
毕竟人均天才，委托任务的魔族又只是一支不起眼的小队。
魔族领头的修为又高不过李暮峰主。
这样的委托，怎么听起来赤霄云宗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可是这一次......
“你听说了么，这届新晋弟子，参加李暮峰主那边委托任务的，足足死了二十五人！”
陈昭的步子放慢了一些。
让更多的消息溜进他的耳朵里。
“听说魔族手段残忍，那二十五人不但是被折磨致死，就连尸体也没能完整的留下来，甚至都找不到完整的部位带回赤霄云宗......”
从陈昭穿越过来，他没少目睹赤霄云宗弟子的死亡。
在这个没有法律的世界，每个人的生命都无法得到保障。
上次被鬼族吞了九个弟子宗门就已经气压很低了，这次......是二十五个。
越接近灵食阁，讨论这件事的人越多。
在过路人一句又一句不完整的消息里，陈昭拼凑出了整条故事线。
李暮峰主他们最初很顺利，畅通无阻地拿下了目标，并且已经打算处决那队魔族小队了。
只是卑劣的魔族将领提出了一个建议。
让李暮手下的新晋弟子和他的魔兵们一对一比武，他和李暮不许插手，就当死前也想知道自己哪里不如修仙之人，死个明白。
李暮是不同意的。
但那群新晋弟子跃跃欲试，他们蜂拥而上地同李暮申请想试一试。
魔族那群魔兵看起来修为就不高，再加上之前的打斗也都是畏手畏脚的。
“独自虐杀魔族”。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威武。
尤其是对一个正派的新晋弟子来说。
李暮虽然面子冷，但对于身边的孩子们一再的哀求，他探了那群魔兵的修为，最高也不过尔尔。
思量了片刻，李暮答应了小家伙们的请求。
能白白练手又不会伤及自家弟子性命的敌人，确实不多得。
可从第一个弟子踏进对面魔将圈出的比试圈内开始，一切开始皆非李暮所愿。
李暮中了圈套。
因为他那句“允”，从魔将身上飞出来一个漆黑的法器，样式古怪，但带着浓浓的死气。
那法器停在李暮的身边，不离分毫，也看不出哪里不对。
李暮最开始是不在意的，毕竟他的修为高过对面的魔将，无论他要耍什么心机，李暮都有信心可以将其眨眼间解决掉。
他忽略了这法器。
以至于眼看着对面的魔兵修为气息越来越强，自家弟子身上的伤越受越多，李暮想动，却——
动不了了。
这法器不知道是什么规格，李暮根本离不开它圈出那块地的一分一毫！
他愤怒，他焦急，他大吼着让其他弟子去帮圈里那个将死弟子！
可是没用的，圈住的不止他一个，其他应下要比试的二十四人，一个也跑不掉。
而未答应比试的人连圈子的范围都踏不进去。
离，离不开。
救，救不了。
逃生无法，求救无门。
在第一个弟子惨死在那圈中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魔兵瞪着血红的眼，嘲讽地看了一眼李暮的方向，又踹了两脚在地上死透了的赤霄云宗弟子，随后耗尽所有力气自爆了。
连复仇都没留下任何机会。
故事听到这里，陈昭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能想象到那群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们会有多恐慌。
你明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可你阻拦不了，你只能胆战心惊地祈祷着时间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你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在场的所有人，可他们只能以同样的目光回望你，你甚至卑微地跪下来求那你原本看不起的魔兵不要杀你。
可什么都改不了。
绝望。
虽然李暮在最后还是残暴地处理了那个魔将，甚至吊着他的一口气把他带回了赤霄云宗，关进最深的牢里，用最恐怖的刑具折磨他。
可那二十五个弟子，回不来了。
听说再之后李暮和陆宗主大吵了一架。
他质问他为什么赤霄云宗弟子的护身符逃离不了那个圈，为什么赤霄云宗弟子的武器那么低劣，为什么那群孩子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们的宗门上，可宗门连他们的命都保不住......
与其说是质问陆离霄，更像是在质问他自己。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二十五个孩子最后看向他的目光。
出了这件事之后，宗门内一时间严苛了许多。
无论是下山令牌，还是平时峰主们的教习。
就连已经许久未曾做过改动的护身符也在拼了命地赶着进度，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真真切切地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宗门其实很早前就悬挂着“异族狡猾，切勿受骗”的标语。
若是放在平日，陈昭一定会嘲笑写这条幅的人，总是挂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但此刻路过，陈昭确实驻足站了许久。
“特码头，那二十五人......”
陈昭回九霄阁的路上，无意识地和特码头提起。
【那二十五人已经去往鬼族了，他们将在那里排队等着喝孟婆汤，然后投生】
对于不影响主线任务的消息，特码头总是不加吝啬。
【宿主，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既定的命运轨迹，我知道你对此抱有善意，但我们无法救下每一个人】
秋风吹，树叶落。
陈昭抬起头，一片枫叶落在他的手心上。
叶片边缘泛黄，已到了生命的最终时。
“送他们一场梦吧，特码头。”
陈昭松手，枫叶再次随风而去，不知道落向何处。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在他们仅剩的灵魂里，编造一段安稳的梦吧，让他们重新开始前是笑着离开的。”
【对于一个信徒来说，太过于慈悲的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但既然是宿主您提出的，手册会完成您的心愿的】
【他们，会安眠的】
【他们的仇，赤霄云宗的仇，芸芸众生的仇，也拜托您了，宿主】
落叶归根，离魂归家。
“都会还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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